《大唐女法医》中的历史元素

官员服饰剧照。剧中的青釉鸡首壶。青釉铺首双系罐。剧中的青釉执壶。剧中出现的红玛瑙。文\本刊特约撰稿刘亭亭

悬疑古装剧《大唐女法医》最近正在几大平台热播，此剧以唐代“贞观之治”为历史背景，讲述身负验尸绝学的仵作冉颜与“长安鬼见愁”刑部侍郎萧颂，围绕寻找“隋侯之珠”屡破奇案的故事。除却跌宕起伏的剧情，剧中的道具也让人眼前一亮，各色的官袍、不同造型的仿古陶瓷器和各式各样的玉石器，都散发着可圈可点的历史气息。

明尊卑辨贵贱的官服

剧中的各级官吏品级不同，官袍也各异。比如男主萧颂为刑部侍郎着紫袍，另一位男主大理寺正苏伏和苏州刺史刘品着红（绯）袍，太仓县李县丞的官袍则是青蓝色。根据杜佑《通典》中记录，唐太宗年间“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绯，六品、七品服绿，八品、九品服以青”，即官袍是按“紫”“绯”“绿”“青”四种颜色由尊到卑排列。

在唐代，刑部侍郎的官职为正四品上；大理寺正为从五品下；苏州是唐代的上州（唐代根据户口多少分为上、中、下三州），故而苏州刺史为从三品；太仓县丞应为八、九品之列的官职。按上文的官服规定来说，三品的苏州刺史刘品比四品的萧颂官高一级，两者的官服颜色应调换才对，那电视剧是不是搞错了呢？实际上在唐代这种情况很常见，清人钱大昕在《十驾斋养新录》中说：“唐时臣僚章服，不论职事官之崇卑，唯论散官之品秩。”剧中诸多角色的官职实际是职事官职，这决定了他们具体要处理的官务，领多少俸禄；散官是有官名而无职事的官称，但官服的颜色一般由散官品秩来决定。

苏州刺史刘品虽贵为三品职事官，但散官品级如果低于三品，是有可能穿红（绯）袍的。反观萧颂的散官品秩很可能在三品以上，这从其家世中便可见一斑。原著小说中讲到，萧颂的父亲曾因与贞观名相魏征御前争吵而被罢免官职，但皇上仍称赞其父“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此诗句出自李世民所写的《赠萧瑀》，所以萧颂的父亲便是贞观宰相萧瑀，不过历史上与萧瑀在朝堂争吵的不是魏征，而是另一位宰相陈叔达。萧瑀是何许人也？他的高祖父是南朝梁武帝萧衍，父亲是后梁明帝萧岿，姐姐是隋炀帝最宠爱的皇后萧氏，与唐高祖李渊又是表亲，曾获封从一品爵位宋国公、从二品散官职光禄大夫。有这样的父亲，萧颂即便是虚构的人物，也是剧中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作为六部侍郎之一的他，屡建功勋，散官品秩很可能在三品以上，着紫袍也不足为奇。

白居易的名作《琵琶行》中有“江州司马青衫湿”的名句，江州司马在唐代虽然是从五品下的职事官，但白居易却着“青衫”，这说明其散官品秩应是八、九品之列。这种推测在乐天的《祭匡山文》中可以找到印证，卷首的“将仕郎守江州司马白居易”中，点明其散官品秩为从九品的“将仕郎”，这便是白居易着“青衫”的缘由。

关于唐代官袍的服色，在《酉阳杂俎·语资》中还记有一则故事。说的是唐玄宗在泰山举行封禅大典，宰相张说为封禅使。根据封禅的旧例，大典完成后，参加的官员自三公以下全部官升一级。张说的女婿郑镒本是九品小官，着“青衫”，张说公权私用，将郑镒“骤迁五品，兼赐绯服”。唐玄宗看到郑镒突然从“青衫”变为“绯服”，“怪而问之，镒无词以对”。大臣黄幡绰曰：“此泰山之力也。”“泰山”既指封禅又借指岳父，一语双关，此事不久便在朝野传为笑话。

隋侯之珠和玉石器

《大唐女法医》的剧情主要围绕着寻找“隋侯之珠”而展开，据说隋炀帝杨广生前曾留有大批宝藏，这批宝藏的线索便藏在“隋侯之珠”中。不少古籍和志怪小说中确实存在“隋侯之珠”的故事，据传它与和氏璧齐名，都是至珍之物。《淮南子·览冥训》中记有：“譬如隋侯之珠，和氏之璧，得之者富，失之者贫。”东汉高诱注曰：“隋侯，汉东之国，姬姓诸侯也。隋侯见大蛇伤断，以药傅之，后蛇于江中衔大珠以报之，因曰"隋侯之珠"，盖明月珠也。”东晋干宝的志怪小说《搜神记》卷二十“隋侯珠”一文中，也有与高诱所注类似的故事。

不过古籍中并未记录“隋侯之珠”曾为隋炀帝所有，这段故事可能是小说作者袖唐看到“隋侯之珠”的“隋”与隋朝的“隋”为同一字而做的杜撰。实际上“隋侯之珠”又作“随侯之珠”，西周时为巩固长江流域的统治，分封了不少姬姓同族诸侯，随国便是其中之一，“随侯之珠”的故事最早便发生在这里。有种说法认为，“隋”字以前并不存在，是由隋文帝将繁体字“隨”去掉中间的之而改成的。隋文帝在北周时曾袭父爵为随国公（此随国与西周随国有别），后晋封随王，故而登帝位后定国号为“随”，南唐徐锴的《说文解字系传》中称：“隨文帝恶字为走，乃去之成隋字。”是说隋文帝忌讳“隨”字有“走”字旁，怕国祚不长，所以改“隨”为“隋”。不过也有学者指出，“隋”和“随”在很多古籍中都是混用，不存在改不改的问题。无论改或者没改，“随侯之珠”的“随”看来与隋朝的“隋”确实都可看作同一字。

《大唐女法医》中还有一段桑辰鉴定西域玛瑙和大唐本土玛瑙的剧情，桑辰所说的玛瑙鉴别之道与真实情况相差甚远。西域一般指今中国新疆大部及中亚部分地区，新疆现在出产的主要是戈壁玛瑙，纯红色的几乎不见，反倒是今云南和四川的玛瑙呈现红色居多，也即俗称的“南红”和“川红”，此外像河北宣化和辽宁北票也出产有红色调夹杂其他颜色的玛瑙，所以这段剧情可能只是编剧或原著作者的想象。

女主冉颜与妹妹冉美玉赌石也是一段有关玉石的剧情，冉美玉所选的玉石切开后是蓝田玉，冉颜切开后是翡翠，且不问剧中道具的真假，这段剧情本身就缺乏玉石器常识。赌石一般是珠宝界的术语，所赌玉石主要指的是翡翠，切开后，根据其水头、颜色等因素判定翡翠的品质，俗语“一刀富一刀穷”说的就是此事。剧中切出蓝田玉明显是杜撰，不过唐代应是有蓝田玉的，一来蓝田本就在唐都长安附近，二来唐诗也有云：“蓝田日暖玉生烟”。翡翠一般认为是明代才传入中国的，即便早期有少量进贡，也不会出现赌石的情景。

仿古陶瓷器

笔者最开始关注《大唐女法医》中的历史元素，始于剧中所用的陶瓷器。一般来说，古装剧中的陶瓷器即便有仿古的味道，也掩盖不住明显的现代气息，更不用提大部分仿古器所仿的年代与影视的历史背景根本不符。而《大唐女法医》中的陶瓷器道具则是可圈可点，不少器物的仿古水平称之为高仿也不为过。

唐代，陶瓷器的烧造形成了“南青北白”的格局，北方的邢窑“类银类雪”，以烧制白瓷独步天下；南方的越窑“类玉类冰”，以烧制青瓷名扬九州，剧中出现最多的便是越窑系的青瓷器，不过有些越窑系器物造型是唐代本朝器物，有些则年代明显要早。比如剧中庄毕凡装“开元通宝”的钱罐是西晋青釉铺首双系罐，其室内控制机关的瓷器倒似隋至唐初的青釉双龙柄壶。

此外鸡首壶也多次出现在剧情中，有青釉、黑釉等多个品种，从其器形圆浑、鸡首挺立，弧形柄较高等特征看，应多是东晋的造型。在不少房间内还随意放置有弧形盖、子母口、直腹的粉盒；日常宴饮中用敞口、筒颈、溜肩、长圆腹、流部较短、长扁形把手的执壶，都很像是唐代器形。

当然，《大唐女法医》毕竟是一部古装悬疑剧，相比于以同一时期为背景的古装历史剧《贞观长歌》，在历史元素的考证上肯定要相对薄弱，不过其中仿古器的使用倒真是独辟蹊径，明显能看出工作人员对细节的用心，说其是精装剧倒也并不为过。

（本版照片均为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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