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一节语文课

■吴毓桐

1972年，我考上文昌县琼文中学（高中）。坐在宽敞的教室里，我与50多位同学兴奋又有点忐忑不安地迎来了第一节语文课。

上课铃声响起，一个中等身材、方脸、身穿蓝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手拿讲义夹不苟言笑地踱至讲台中央。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我们，然后一板一眼地说：“我叫韩森峰，是你们的语文科任老师，今天，请你们自命题目写一篇记叙文。”我们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接着“哇”地一声叫了起来。“就写你们在暑假中亲历的一件有意义又印象深刻的事，抓紧时间写，第二节课后就交！”韩老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们说。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同学们凝神构思了一会就开始写。我抬头瞥了一眼韩老师，只见他正用手帕捂着泛红的鼻子在教室里巡视。

“这个老师怪怪的，第一节课就布置作文，态度那么严肃，还随身携带手帕……是感冒了还是有鼻炎？”我胡思乱想了一会，然后根据自己暑假摘菠萝的经历，认真地写下一篇题为《上山园采菠萝记》的作文。我在草稿本上写好初稿，然后边修改边工工整整地抄写在方格作文簿上，第二节课后交给老师。这是我与同学们上高中后写下的第一篇作文。

令人难忘的是韩老师对我们的作文进行的批改与讲评。第二周的语文课上，韩老师将批改后的作文簿发给我们。我翻开自己的作文簿，一看就惊呆了：韩老师认真地用朱红笔迹，帮我纠正错别字和标点符号。他的字体如字帖般工整，点评差不多半页长。

韩老师给两个班的学生上语文课，几天内要认真批改一百多篇作文，用呕心沥血来形容都不为过。我正感叹着，突然听到韩老师以电台播音员般的腔调念起了我与其他三位同学写的作文。他用整整一节课详细分析了同学们此次写作的优缺点。

与韩老师不苟言笑的面庞相映成趣的是他那富有魔力的嗓音。他一开口就让我们感受到课堂的神圣和语言的魅力。从小学到中学，不少语文老师给我上过课，水平各有千秋，但最有风采的语文教师当属韩森峰老师。他的板书规范大气，评改作文时一丝不苟；他的声音如男中音般沉稳，音域宽厚抑扬顿挫。我想，他如果唱“滚滚长江东逝水”绝对不输杨洪基。

在韩老师的课堂上，教室里总是鸦雀无声，同学们聚精会神地看着讲台。一次，韩老师用如话剧独白般的音调，向我们讲解鲁迅的文章《纪念刘和珍君》。讲到刘和珍被害时，韩老师又习惯性地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按着发红的鼻子。

毕业后我不曾与韩老师再谋面，但曾在通什遇见过他的女儿。我向她谈起韩老师上课时的逸闻趣事，却忘了问老师的鼻炎是否已经痊愈。近半个世纪过去了，我始终忘不了韩老师，忘不了第一堂别开生面的作文课，忘不了他深夜在宿舍伏案耕耘的身影，还有他那永远随身携带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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