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到底姓什么

电视剧《三国演义》中的曹操。曹操画像古籍中的曹操。■吴辰

近十余年，曹操有点忙。

2009年，经国家文物局确认，河南省安阳市安丰乡西高穴村南的高陵墓墓主正是大名鼎鼎的曹操，这一消息震惊了考古界，被认为是“2009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首。而在考古工作的进展过程中，从这座古墓里不但发掘出了大量珍贵的历史文物，还发掘出了沉睡1800余年的墓主骨殖，这对解密曹操身上的疑团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2013年，复旦大学历史学和人类学联合课题组宣布，已经确定了曹操家族的DNA，并宣布曹氏一族并不是像人们通常说的那样，是从夏侯家过继而来，而是原本就姓曹。

关于曹操的考古研究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从被宣布高陵墓墓主为曹操开始，其结论的可靠性就被学界内外广泛地争论着；而复旦大学对曹操家族DNA的鉴定以及对曹操“本就姓曹”这一结论的公布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无论是来自学术界的严肃争鸣、来自民间爱好者的探讨建议，还是公众媒体的宣传报道，竟将原本安静肃穆的高陵几次推到了热搜头条。遥想孟德当年，横槊赋诗之时，一定想不到近两千载之后，自己能有这样的待遇。

2020年8月，河南安阳曹操高陵本体保护与展示工程已经进入了布展阶段，并将打造成三国文化遗址公园。这座大墓的开放必将会带来无数想要一探究竟的游客，也必将再次将学术界的目光吸引至曹操这位饱受争议的历史人物身上。

曹操本来就姓曹

其实，“曹操原本姓什么”这个问题从逻辑上讲并不成立，曹操姓什么本只与其父曹嵩有关，而曹嵩虽为宦官曹腾抱养，但其一直也以曹为姓，所以，曹操姓曹本已是铁板钉钉。而关于曹嵩的身世，则显得有些扑朔迷离。一直以来，都有曹嵩原姓夏侯的说法，久而久之，竟成了“不刊之论”，以至于当2013年复旦大学研究人员公布曹操与夏侯氏并无血缘关系的时候，竟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么，“曹操本姓夏侯”这一说法是从哪里来的呢？

如果追本溯源，这一说法最早出自南北朝时期裴松之为《三国志》所作的注，注中援引《曹瞒传》内容，称“嵩，夏侯氏之子，夏侯惇之叔父，太祖于惇为从父兄弟”。而在《三国志》正文中，作者陈寿却并没有写这些内容，只是说“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也，姓曹，讳操，字孟德，汉相国参之后。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嵩生太祖。”《三国志》中，陈寿秉着严谨的态度，未能考证出曹嵩的亲生父母姓字名谁，便留下了“莫能审其生出本末”一句，而《曹瞒传》又恰如其分地将“夏侯”二字补了进去，使“曹操本姓夏侯”言之凿凿。

然而，《曹瞒传》并不是一部可信的史著，虽然这部书在诞生不久就佚失了，现在所见只言片语皆是由他书中引注而来，但是，从题目中就能看出作者对曹操的态度是贬大于褒的，不称曹操为太祖或武帝也就算了，直呼其为“曹瞒”就有些过分了。可是世人偏偏喜欢这些稗官野史，《曹瞒传》中的说法流传甚广，甚至曹操小名“阿瞒”一说也是由此而来。《曹瞒传》编故事贬低曹操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本书出自东吴人之手，三国时期，吴魏两国就未曾断绝过烽烟，吴人编排曹操也是顺理成章。

在中国古代，家中若无子嗣，过继一个也属正常，但是过继一般都是从自己族中过继，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身居高位的曹腾呢。况且，曹腾再向上一辈，曹家共有男丁四人，可谓是人丁兴旺，舍近求远从夏侯家过继一位子嗣，实在是有悖常理。2013年的DNA鉴定，确定了曹腾与曹嵩之间的亲缘关系，二人虽为养父子，但却同出一源，与夏侯氏并无关系。至此，曹操的身世真相大白，曹操本就姓曹，与夏侯一门无关。

虽然曹操本人并非出自夏侯一门，但是两家无论是在乡党之谊还是在袍泽之情上都渊源颇深，陈寿在写《三国志》时干脆将两家合起来写成一章“夏侯诸曹传”，曹家经常与夏侯家联姻，曹操就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渊的儿子也娶曹操的侄女为妻，所谓“同姓不通婚”，这些证据也进一步证明了曹操不可能出自夏侯一门。

曹家的好家风

虽然DNA技术为曹操姓曹正了名，但是也得出了另一个结论，即曹操与西汉名相曹参并无血缘关系。陈寿称曹操的祖先为曹参一事其实也好理解，《三国志》写作于晋代，司马氏由曹魏的禅让而得国，故而《三国志》中“拥曹尊魏”的倾向十分明显，由是，《三国志》一书中，蜀、吴两国只有“传”而没有“纪”，至于魏国，则有了与帝王相称的“纪”。这样一来，为曹操一门寻一个“好出身”也是顺理成章的了，遍数曹家，也唯有曹参的名望能配得上帝王之家，于是乎，便有了史书中“汉相国参之后”的记载。

陈寿为曹操家找一个好祖宗的行为本也无可厚非，毕竟，连品行高洁的三闾大夫屈原也自称“帝高阳之苗裔”，但是，对于曹操的家族来说，其实并没有必要往前追溯那么久，仅上溯三代，便可看出这家人的确非比寻常。

曹操的曾祖父名叫曹节，曹节在世之时，曹家并不怎么富裕，但是曹节品行高洁，并且与人为善，从不与人争执。据记载：“腾父节，字元伟，素以仁厚称。邻人有亡豕者，与节豕相类，诣门认之，节不与争；后所亡豕自还其家，豕主人大惭，送所认豕，并辞谢节，节笑而受之。由是乡党贵叹焉。”即使是被人误会，曹节也秉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原则，尽力避免纷争，即使是自己吃亏也无所谓。

曹节生了四个儿子，可能是由于家中实在困难，便把最小的曹腾送到了宫中去当宦官。曹腾在宫中深得皇室喜爱和信任，前后三十余年，经历四帝，竟然能做到毫无过失，也未说过任何人的坏话，这显然是很不容易的。史书记载，“蜀郡太守因计吏修敬于腾，益州刺史种皓于函谷关搜得其笺，上太守，并奏腾内臣外交，所不当为，请免官治罪。帝曰："笺自外来，腾书不出，非其罪也。"乃寢皓奏。腾不以介意，常称叹皓，以为皓得事上之节。”即使是面对刻意诬陷自己的人，曹腾也能发现其身上的闪光点，这也是常人所难为以为之的。

而曹嵩虽然并非为曹腾亲生，但是在父辈的教导下也在史籍中留下了“质性敦慎，所在忠孝”的评语，至于后来位列三公、身居高位，也与其性格不无关系。曹家自未发迹以来，一直有着优良的家风，这也为曹操能够成为一代雄主带来了丰厚的文化积淀。

很快，河南安阳曹操高陵本体保护与展示工程以及三国文化遗址公园就将整体竣工，相信随着更多的人关注曹操墓，曹操将不再是那个人们心中脸谱化的奸臣，其雄才大略、纵横捭阖的形象也会为越来越多的人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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