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一房产商因“合同诈骗罪”2次被判无期2次被发回重审 检察机关决定不起诉才走出看守所 被羁押7年申请国赔7200万

刁继龙背后曾经由自己参与开发的房地产项目已被别的企业开发11月21日早上9点多，刁继龙来到济南市历下公安分局传达室。他想询问经侦大队的相关警官，自己和公司当初被查封、扣押的财产何时能够返还，但了解案情的警官不在。此时，离他走出看守所已经2个多月了。

49岁的刁继龙原是山东楷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楷康公司”）的总经理，也是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7年多来，因为涉嫌合同诈骗罪，他先后2次被济南中院判处无期徒刑，又都被山东高院发回重审。今年9月10日，济南市检察院以犯罪证据不足，作出不起诉刁继龙决定，两天后他走出看守所。随后，他向济南中院提出国家赔偿申请并被立案受理。

11月21日，济南中院负责办理刁继龙国家赔偿案的张姓法官告诉记者，案件还在审理中。

刁继龙此“劫”源于一起借贷，而后波及他正在开发的一个房地产项目，案件背后还有办案单位历下公安分局民警参与放贷的身影。

有民警参与的借贷

刁继龙最初被抓是因为一笔319万元的借款。他告诉记者，2010年，因为开发项目需要用钱，他找到山东明洋投资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董进借钱，约定每月利息6%。济南中院相关判决书显示，当年9月28日，刁继龙的账户汇入658万元，随即339万元被董进提走。这658万元是董进通过一名叫齐贵舟的人借来的，约定借款700万元，月利息6%，扣除当月利息后就剩658万，而齐贵舟又是帮着亲家张华联系放贷的。

齐贵舟的另一身份是历下公安分局民警，也是当时济南市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工商资料显示，该公司是济南市公安局于上世纪90年代注册设立的，经营范围为五金、建材、批发、仓储、咨询等，齐贵舟是该公司分支机构解放路分中心的负责人。

据齐贵舟的证言，放出这笔借款3个月前，他以公司名义与张华签订了合作协议，张华委托解放路分中心寻找合作伙伴，并缴纳一定的经济贸易咨询费。董进借700万元的业务就是齐贵舟联系并经过张华同意办理的。

11月22日，历下分局宣传科郭姓科长告诉记者，齐贵舟确是历下分局民警，目前已退休，不存在公安机关所属企业参与放高利贷的事情，至于是否是齐贵舟的个人行为就不清楚了。记者多次拨打齐贵舟电话但无法接通，上述公司也已于2012年1月吊销营业执照。

在700万元的借款合同中，董进与齐贵舟约定由董进购买的楷康公司“凤还阁院”10套房产作为抵押担保。同年11月，董进又通过齐贵舟向张华借款140万元，同样采取购买2套房产抵押担保的方式。

到了2011年3月15日，董进的两笔借款都已到期，历下分局接到张华报案，称遭遇董进合同诈骗，警方经过初查决定立案。当年7月6日刁继龙被警方抓获，次日董进被抓获。根据检方指控，董进与刁继龙预谋，以楷康公司尚未开发的“凤还阁院”楼盘12套房屋作担保骗取资金。

刁继龙提供的银行取款业务回单显示，在被警方抓获前的5月和6月，他已经将319万元分多次转入张华账户，被抓后的7月8日和11日，又通过公司副总经理常虹向张华的账户存入339万元，这些还款在法院判决里也得到证实。

刁继龙说，他根本不知道董进向齐贵舟借700万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担保，他不仅还了自己借的319万，还帮董进还了339万。至于刁继龙为什么帮董进还钱，常虹告诉记者说，刁继龙被抓后，她接到刁继龙电话，说把董进的钱也还上人就能放了，刁继龙也持此说法。

随后历下分局向检察院提请以合同诈骗罪批捕刁继龙，但2011年8月13日，历下区检察院认为刁继龙涉嫌犯罪的事实不清，作出不予批捕决定。当日，历下分局以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为由决定刑拘刁继龙，刁继龙没能走出看守所。

被指虚假的房地产项目

刁继龙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的导火索，是上述被认为虚假的“凤还阁院”项目。2011年8月11日，有山东省中医院职工到历下分局报案：楷康公司在没有取得房屋销售许可证的情况下，以返本销售房屋的形式，面向社会不特定人员非法吸收存款，警方开始立案侦查。同年9月16日，刁继龙以涉嫌集资诈骗、合同诈骗犯罪被批准逮捕。检察院指控，楷康公司在没有取得土地开发手续且不具备开发房地产资质的情况下，公开向公众出售实际并不存在的“凤还阁院”楼盘，以签订购房意向书并缴纳预付款的方式获取117名被害人资金共计3500余万元，构成合同诈骗罪。

“凤还阁院”是楷康公司与济南市历下区燕山工业小区开发建设总公司（下称燕山公司）合作开发的一个房地产项目。2009年8月4日，楷康公司与燕山公司签订《奥体西苑项目合作开发协议书》，根据协议，同意楷康公司以燕山公司的名义在奥体西苑项目的部分地块开发建设两栋高层建筑。根据协议约定的合作方式，具有开发房地产资格的燕山公司负责项目立项，并在土地、规划相关政策允许的情况下，在取得奥体西苑项目土地使用权后将合作项目用地独立出来单独办理《国有土地使用权证》，并协助楷康公司办理规划、建设、预售等行政审批手续。根据相关裁判文书，2010年下半年，楷康公司开始以签订购房意向书的形式预售房产。相关意向书显示，楷康公司确认开发此项目的有关手续尚未完备，不能进行销售，但考虑到房价上涨，决定给予预约购房者优惠，并承诺一定期限前开工建设，否则预约者可要求还本付息。

多名证人证言显示，燕山公司未能按时取得涉案土地使用权，是导致项目迟迟未能开工的主要原因。曾担任刁继龙辩护律师的山东德衡（济南）律师事务所律师于加华告诉记者，此案的关键点在于案发时济南土地市场实行的是“唯一熟化人”政策。所谓土地熟化，是指完成原有房屋拆迁，并开展了一定的基础配套建设，使地块具备供应条件。据山东媒体2016年报道，济南原来实行特有的“唯一熟化人”政策，即在开发某个地块（通常是老城区）前，通过招标确定愿意出资熟化土地（即拆迁为净地）并开发建设的企业，拿到熟化资格的房企作为净地挂牌转让的唯一竞买人，因被指有违土地公开公平出让原则，2015年5月，济南市政府出台意见废除了“唯一熟化人”制度。

于加华认为，根据“唯一熟化人”制度，燕山公司作为上述项目土地的唯一熟化人，必然是净地挂牌转让的唯一竞买人，这也是刁继龙敢于预售“凤还阁院”项目房产的基础，，同时刁继龙及其公司在签订购房意向书时具有履约能力并非刁继龙虚构、捏造。

索回扣押财物成难题

2013年11月7日，济南中院作出一审判决，认定刁继龙合同诈骗犯罪成立，判处无期徒刑。刁继龙随后提起上诉，2014年12月24日，山东高院认为原判认定部分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2016年2月1日，刁继龙再次被济南中院判处无期徒刑。2017年9月22日，山东高院又认为，济南中院在重新审判过程中未保障刁继龙申请证人出庭作证等法定诉讼权利，可能影响公正审判，再次裁定撤销判决发回重审。

第二次发回重审后，济南市检察院以证据发生变化致使部分犯罪事实的证据不足为由决定撤回起诉，济南中院于今年9月5日裁定准许撤诉。9月10日，济南市检察院以现有证据证实刁继龙具有非法占有涉案资金主观故意的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决定对刁继龙不起诉，两天后，刁继龙走出看守所。

刁继龙随后向济南中院提起国家赔偿申请，10月9日，济南中院决定立案受理。在国家赔偿申请中，除了70余万的人身自由损害赔偿金，刁继龙还提出了7200万元的精神损害抚慰金赔偿申请，他认为漫长的羁押给自己身心健康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影响，同时自己被羁押前从事房地产开发行业，7年的羁押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经济利益损失。

在申请国家赔偿的同时，刁继龙要求返还扣押财物遇到尴尬。根据刑诉法规定，人民检察院作出不起诉决定时，应同时解除对涉案财物的查封、扣押、冻结。刁继龙告诉记者，他多次到历下分局请求返还财产，公安要求检察院作出通知，而检察院说已经作出不起诉决定，公安机关依法处理即可。

10月20日，刁继龙再次前往济南市检察院，一名工作人员告诉他，案件承办人不在，会向领导报告并与承办检察官沟通。10月22日，历下分局经侦大队大队长王立刚告诉记者，本来扣押财物是要随案移交的，此案中检察院委托公安机关保管，现在需要检察院出具书面通知才能处置。

此案扣押清单和相关判决文书显示，刁继龙和楷康公司遭到查封扣押的财物包括8辆车、公司营业执照、公章、办公用品和刁继龙住所的财物等，刁继龙的150余万元购房款也被退缴查封。

而刁继龙还要面对退换近百名购房者的预约购房款。（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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