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长邹福如：半个世纪的红烛人生

邹福如给年轻的学生们讲述往事。海南日报记者 袁琛 摄邹福如和妻子龙琼英在海南中学门口合影。海南日报记者 袁琛 摄文\海南日报记者王玉洁

海南中学校园的晨曦或傍晚时分，榕树下，校道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携老伴在散步，不时有人冲他们挥挥手，打打招呼，唤一声“老校长好！”

这位老先生就是邹福如，曾在海南中学担任了15年校长。半个世纪来，他把青春和心血都倾注在了海南的教育事业中。前不久，84岁高龄的他完成了《红烛人生——从教50年回忆录》一书的撰写。

这本书记录了邹福如50年的教书育人生涯。翻开书中“家境虽贫志弥坚”“热爱教师这一行”“文中受命话沧桑”“海中救难挽狂澜”“笔著文章彰吾志”“岁月留踪”一个个精彩的序章，一个个颇具些传奇色彩的故事被开启了……

“我到海南有60多年，从事了50年的教育事业。如若所追求之事皆为乐事，岂能不快哉？”邹福如的教育往事就这样穿过窗子，穿过榕树，穿过教室，穿过操场……

一位授业解惑的师者

“能为师，然后能为长”，大抵就是对邹福如从教一生的中肯评价。当年这位从广州分配来的年轻教师，恪守教师之职责，勇挑委派之重任，一步步成长为海南教育界颇具影响力的名校长，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方。

1955年，邹福如从广东省中学师资训练班数学科专科毕业，刚年满20岁的他，只身离开家乡广东潮汕，跨越琼州海峡，来到文昌师范学校，开启了一名教书匠的生活。

“按学历我是不能教中学的。但由于我数学专业考试和教育实习成绩优秀，被破格分到文昌师范学校，担任中师数学教师。”邹福如说，当年160名被分配的学员中，只有自己一人被破格。

当时文昌师范学校教导主任看到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学校任教，既不是大学本科毕业生，又不是教学经验丰富的高中教师，不甚高兴，也不甚欢迎。

这反倒激起了邹福如的斗志，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大家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留在学校。“好在教授的课程都是以前学过的，自己又爱琢磨上课方法，上好课并不是难事。”邹福如说，初为人师，自己缺少教学经验，除了认真备课外，他还反复钻研教学科大纲教材，先听老教师上课，从学生实际水平出发，适当降低要求，尽量把课讲得生动，做到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一些1956年入学的文昌师范学校学生回忆说，当时学校老师教课多用注入式，而邹老师却喜欢用启发式，一般考试更多采取笔试，而邹老师却用笔试+抽签口试的方式，提高学生的动脑、动手、动口能力。除此以外，还有让学生们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超前的教学方法。邹福如把数学成绩好的学生组成数学科技小组，学年末还组织数学竞赛，充分调动了学生的学习兴趣，拓宽学生知识面。

很快，大家便再不拿邹福如年轻、没有本科文凭挑刺了。他还先后被学校、文昌县、海南区、广东省评为先进教育工作者，年仅25岁就获得了“全国文教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慢慢地，他的能力越来越被认可，先是担任了琼文中学校领导，后来又当过文昌中学、海南中学校长。

即使是走上了领导岗位，邹福如仍以一名普通数学老师的身份要求自己，坚持代课。直到1995年，年满60周岁的他才真正从讲台上退下来，不再兼上数学课。在很多学生的记忆中，一旦遇上有老师没来上课，邹校长都是可以随时顶上的。

一位敢于挑战的勇者

从一名普通的数学教师到一校之长，这种成长和蜕变着实令人欣羡。但大家往往会忽略，课教得好，学校管理得好，绝非易事，这背后的付出旁人很难想象。

刚到海南时，邹福如总觉得自己年纪轻、学历低，应该要多学习，才能适应教学的高要求。任教一年后，邹福如决定寒暑假不再回潮汕老家，他拜前辈为师，留在学校自学高等师范院校数学专业的基本课程，研读各类有关高中教学经验的论文。没想到，这一学，便是5年没有回家。

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邹福如先后三次被委以重担，主抓琼文中学、文昌中学和海南中学的教学工作。当时这几所学校面临何种发展境地？上世纪60年代初，文昌琼文中学竟连续两届高考没有一人考上大学，侨乡一片哗然。1977年恢复高考后，文昌中学发展面临新的挑战。1984年，因种种原因，海南中学教学工作并不立项，几年来高考成绩比不上一些县属中学。

“这几所学校在海南知名度很高，我这么一个外地人到学校挑大梁，难免会遭到质疑、误解，甚至有很多人是等着看笑话的。”邹福如说，当时顶着很大的压力。可艰苦的童年、少年生活，磨砺了他吃苦耐劳、顽强拼搏的意志，也培育了他矢志不移、执着追求的精神。

与其在意旁人的眼光，不如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完成任务上。大胆领命的邹福如从不打无准备的仗，每到一个新学校，他都会先提前摸清情况，找出原因，对症下药，始终把关爱教工放在第一位，在抓好思想、教学工作的同时，想尽办法改善教工的工作、生活条件，帮助教职工解决工作、生活困难，充分调动教工工作积极性，同心同德办好学校。

与邹福如同一年来到海南中学工作的教师林燕印象很深刻，邹校长是个敢于挑战的人，他管理学校很有自己的一套，对年轻老师要求很严格，还常带领教职工到北京、上海等地名校参观学习。“我后来才明白，邹校长当年执行的那一套管理方法属于分层管理，让每一层领导都能各司其职，充分调动起了大家工作的积极性，起到了很好的管理效果。”直到今天，林燕依然要给老校长竖起大拇指。

经过整改，琼文中学在邹福如任职期间摘掉了连续两年没有人考上大学的“帽子”；1977年恢复高考后，文昌中学校风得到整治，许多学生考上大学；从邹福如1985年担任海南中学校长起，海中连续三年取得恢复高考以来的最好成绩，也从这一年起，海中教育质量全面提高，每年为全国高等院校输送了大批高素质的毕业生。

一位甘为红烛的智者

“邹校长的一辈子只有教书育人。他桃李满天下，受人敬仰。”如今在海南中学工作的陈巧巧与邹福如有着奇妙的缘分，她与自己的父亲和爷爷都曾是邹校长的学生，“邹校长一辈子活得通透，纯粹，充实。”

“《红烛人生——从教50年回忆录》这本书还特别提到了我们一家三代是他学生的往事，其实像我们这样，他能叫得上名字的、有故事的师生，还有很多很多。”陈巧巧说，提起邹校长，如今许多曾与他共事过的老海中人都心服口服，哪怕是曾被他“严管整治”过的。

不少熟悉邹福如如今又奋战在一线的教育工作者有同样的感受。当校长期间，邹校长将高考成绩和学生全面发展两手抓，他的教育理念与今天讲的素质教育理念是一致的，他对师生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在学生心目中，"校长"这个角色是威严的，是有距离的。可每次碰到邹校长，大家都愿意主动上前打招呼。”1998年毕业于海南中学的林克周每每回忆起中学时代，邹校长这个形象总会蹦进他的脑海，“每当校长喊出我们其中某一个学生的名字时，那种感觉别提多温暖和骄傲了。”

“教学生知礼懂事，使之学习进步，体质提高，家长才满意，教师才尽职。我一生都在从事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学生尊敬了，社会认可了，比任何名利都让我知足。”邹福如说，他的人生轨迹就像是三角课程中的正弦函数图，起起伏伏，有顺境也有逆境，有喜悦也有苦恼，但更多的是坦然和无怨无悔。

岁月沧桑五十载，甘为红烛映彩霞。从1955年到2005年，直到古稀之年，邹福如才真正走下三尺讲台，离开一线教育岗位。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这一根小小的红烛，整整燃烧了半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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