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从艰辛到轻松便捷

□韩童

1993年，我从老家河南调到被唐朝贬相李德裕称为“鸟飞犹是半年程”的海南工作，回老家探亲成了一件劳心费神、耗时费力的麻烦事儿。

之所以说麻烦，是因为回老家的路要穿越千山万水，跨越关山重重。

第一关是买票。我刚到海南时在三亚上班，回老家以坐火车为主，当时连接海南岛和大陆的粤海铁路尚未开通，坐火车要到离海南最近的湛江。买火车票要到代售点，有时要到海口，找个地方住下来，再来解决票的问题，一天、两天还是三天能买到票。这事谁也说不准，全靠运气，有时实在没招了，就冒着买到假票的危险买别人的退票，有时侯还要漂洋过海到湛江买票。如果买不到湛江到郑州的联程票，那就要一段一段地买，这样下来，路上的时间更不可控，短则三五天，长则六七天。虽然要不了“半年程”，“半月程”也是常有的。在农村的老家，订返程票更让人头痛。一般是先提前几天，到离家几十公里的县城订票，有时实在没招了，就委托郑州的同学提前给买好，到郑州去坐火车。

第二关是转乘。一般路径是这样的：回家时先从三亚坐大巴到海口，再从海口坐船到湛江，从湛江坐火车到郑州，从郑州坐火车或汽车到开封或兰考县城，从县城坐汽车到乡下的邻村，再从邻村到家里，这个过程中大约换乘要五六次。如果加上市内换乘，回一趟家，单程的换乘要十多次，双程要二十多次。如果有一个环节延误了，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增加出行时间和成本，记忆中有好几次，到家已是深夜。

第三关是路途上的艰辛。那时的火车速度是每小时140公里，返程时从郑州坐火车到广州要10多个小时，从广州坐汽车到海口也要10多个小时，坐船要20多个小时，从海口坐汽车去三亚走高速路要四五个小时，走国道要七八个小时。火车上脏乱、拥挤，充斥着汗臭、方便面的酱香、酒和熟食散发出的混合味道，令人作呕，有时上厕所也会变成很困难的事情。

那几年回家路上舟车劳顿的艰辛，甚至给我留下了三个“后遗症”：第一个是回家后，因坐火车时间太长，睡觉时都感觉床像火车一样在往前移动；第二个是因为在火车上吃多了火腿肠和方便面，后来有几年一闻到火腿肠和方便面的味道就感到恶心，用老家的话说“吃伤了”；第三个是在海口到湛江或广州到海口的轮船上，尽管我常常趴在卧铺或座位上不敢乱走乱动，往往还是逃脱不了晕船时“翻江倒海”般的痛苦，直到现在一说起坐船长途旅行，我就闻而生畏。

因为道阻且长，我每次回家都有意选择国人集中出行的“淡季”。畏于春运期间回家路上的麻烦，我来海南后的多年都不敢在春节时回家，还因此蒙受亲邻的非议。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调到海口工作，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回家大多选择坐飞机。虽然从海口出发时省去了坐火车转乘的麻烦，在出发地少了两个转乘的环节，但是下了飞机还是要先乘坐机场大巴到郑州民航宾馆，再坐出租车到郑州东站，从东站再坐汽车到开封，到开封再转乘到县城的汽车。后来有了从新郑机场直达开封的机场大巴，到达地又减少了两个转乘环节。村里的路也由原来高低不平的土路成了平坦的水泥路，村路硬化后的第一次坐出租车半夜回家，因“巨大”的变化使猝不及防、豪无思想准备的我有些懵了，在村里转了两圈才找到家门口的路。但是因为路途上诸多不确定性，返程时还要先提前一天住到郑州，以免赶不上飞机。

回家之路轻松便捷的革命性变化发生在这两年。首先是可以网上订票了，有时还可以提前订到低至二三折的机票。如果老家有急事，当天就能订到第二天的票，还能网上值机选座，在手机上就能搞定。其次是新郑机场到郑州东站通了轻轨，东站到县城通了高铁。花10元10多分钟就可从机场到达郑州东站，票价只是坐机场大巴加出租车费的四分之一，速度却快了七八倍；在郑州东站花30多元乘高铁半小时就可直达县城，票价与坐汽车持平，耗时却只是原来的五分之一。下了飞机，在等行李的空隙，就可以在网上订购从机场到兰考的联程车票。早上八点多在海口坐上飞机，下午四五点就能到家了。返程时，一般提前订好下午的航班，从县城乘坐当天上午的高铁到机场，再也不用像以前乘坐汽车时因担心发生意外提前一天住到郑州了，不但转乘环节少了，路途上的花费时间和金钱也少了。郑州东站内有经营河南和外地小吃的餐馆，在转乘等待的时间可以大快朵颐缓解胃的乡愁。

20多年来，从提前订票或排队购票到“动动手指”、从“半周程”到“两天程”再到“半天程”，从二十多次换乘到十次换乘，从充满意外到一路顺畅，回家的路越来越便捷轻松。

20多年前坐飞机，在老家还是一件稀罕事。我每次回去，邻居们见了就会好奇地问，“又是坐飞机回来的？”在海口打工的亲戚现在每次回去也是坐飞机回去，一些乡邻过来打工或旅游，返程时大多选择坐飞机。坐飞机这件事，现在村人眼中似乎习以为常了，我回去再见面时，他们也就不再羡慕好奇地问“是不是坐飞机回来”的了。去年冬天，一堂弟过来打了三个月的短工，春节前回家，虽然买不到折扣较低的机票，他还是坚持坐飞机回去了。不由得让我想起20多年前，他哥哥来琼打工返回时，在广州火车站被别人拎走行李包的事情。我以前回去也是因为转乘太多不方便不安全，身上不敢带贵重的物品。现在，回家的路不但越来越便捷轻松，也越来越经济和安全了。

上次回老家，听说规划中有一条高速公路从村头经过，说要准备征地。如果这条路开通了，我回老家“最后一公里”的问题也可能就解决了。

20多年回家路，使我感受到了祖国不断加速的发展，也感受到这种加速发展使祖国内地与边陲、城市与农村的差距在不断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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