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住历史，看得见乡愁”公益系列活动“琼州文化大讲堂”第三场“宋代谪琼宰相·茶与沉香传奇”分享会日前在海口市民游客中心报告厅举行。本场分享会由华东师范大学文学博士、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教授、文史专家海滨主讲。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分享会中，海滨围绕丁谓的成长故事、政绩功过、建茶天香以及在海南发生的故事等，生动讲述了历史传奇人物丁谓的一生。
□本报记者梁冰
天才
勤奋和好运的人生
“丁谓是一个传奇人物！”海滨以“聪明、运气、勤奋、宫斗、海南”等多个关键词，逐一呈现丁谓“传奇”的标签。
海滨介绍，丁谓在三岁时便完成了冠礼，在历史上实属罕见。丁谓三岁那年，主动向家中长辈要求行冠礼，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长辈表示，只要丁谓能完成其出的难题，便帮助其完成行礼，天资聪颖的丁谓最终顺利通过了考验，成功完成冠礼。“三岁的孩子，不愧是江南神童。”海滨说道。
丁谓受祖母影响，从小陪同祖母诵佛经，七岁那年便通读佛经；二十岁左右，丁谓进入文坛，开始文学创作，其文采出众，备受王禹等文坛人士盛赞；二十七岁时，丁谓参加了科举考试，并一举考得第四名的好成绩，但是他对此并不服气，他认为，自己才气过人，不应该只取得第四名的成绩。丁谓的意见最终传到了皇帝的耳里，皇帝表示：“甲乙丙丁，你姓丁，考取第四名，这太合理了。”
“点子多、智商高、博学，这是丁谓身上很明显的特点。”海滨讲到了丁谓多次化解尴尬的例子。
在一次陪同皇帝喝酒的时候，皇帝突然发出疑问：唐代的酒价是多少？“在场的人无一能作答，场面十分尴尬。”海滨十分形象地描绘了这一历史场景：“这时，丁谓给出了三十钱的答案，打破了现场的宁静，皇帝紧接着问其如何知道是三十钱……”
海滨继续讲述道，聪明的丁谓现场表示，唐代诗人杜甫的一首诗词作品中曾写道“早来就饮一斗酒，恰有三百青铜钱”，由此得知酒价每升三十钱的结论。“可见丁谓是多么地博学多才、聪明过人。”海滨说。
丁谓与王钦若、陈彭年、刘承规、林特四人并称为著名的“五鬼”，他们相互勾结，行为诡秘。“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五个人都才华横溢。”海滨介绍，北宋时期的不少重要文献，包括《册府元龟》、《大宋重修广韵》、《新校道藏经》、《传灯录》三十卷、《笺注释教御集》三十卷、《会计录》等，都是由他们编撰的。
二十七岁初仕通判，四年后两任转运使，八年后三栖京官，主管三司八年，宰辅十年到五十七岁……“丁谓在政坛顺风顺水三十年，除了自身聪明博学，还与他的勤奋密不可分，运气好也是其中的一大原因。”海滨说。
功臣
政绩突出建树颇多
历时近两年时间撰写《独向天涯的大宋宰相丁谓》一书，海滨对丁谓从知之甚少，到几乎了如指掌。关于这个有所争议的历史人物，海滨越深入研究，就愈发觉得有意思。
海滨说，历史上的丁谓政绩突出，建树颇多，是名副其实的一代功臣。他首先梳理了丁谓的主要功绩：他第一个大规模开发福建建溪茶产业并积极改良北苑贡茶，其著作《建阳茶录》是唐宋以来第一部图文并茂地全面推介建茶的专书；他在宋代第一个系统编撰财政税赋专书《景德会计录》,主持茶叶专卖制度改革,为大宋王朝摸清了家底,建立了系统完善的赋税体系；他认真体察民生疾苦，又务实精明强干，只要为官一方，总是想方设法为百姓除害造福，百姓有口皆碑；他善于处理边疆地区少数民族问题，协调解决民族矛盾，安守西南防务，开展盐粟贸易，造福边疆各民族，因为民众舍不得他离开而不得不长期连任；在北宋与契丹的战事中，他足智多谋，雷厉风行，能文能武，有效地管控了他所镇守的地区，策应了澶州一线战事，为宋辽澶渊之盟做出了一定贡献；他长于统筹协调工程建设，“丁谓造宫”是世界工程建筑史的典型成功案例；他和同僚完成了宋代科举考试改革、大型文献汇编、典章制度创设等一系列事关宋朝发展转型的重要文化建设……
“提及丁谓的功绩，就不得不提到建茶。”海滨介绍，丁谓在福建任职期间，大规模开发福建建溪茶产业，并积极改良北苑贡茶。此外，丁谓的著作《建阳茶录》是唐宋以来第一部图文并茂地全面推介建茶的专书，他还主持了茶叶专卖制度改革。
遗憾的是，丁谓的《建阳茶录》亡佚，后人无法了解其全貌；幸运的是，丁谓关于北苑贡茶的诗《北苑焙新茶（并序）》却流传至今，这首《北苑焙新茶（并序）》堪称《建阳茶录》的精华微缩版，描述了北苑采茶、焙茶、贡茶的全过程及北苑茶的色香味。
丁谓对于茶叶种植、采摘、制作、包装、进贡、馈赠、推广等所有环节一清二楚，并撰写茶录，让天下人了解茶叶茶事尤其是建茶；但这还远远不够，丁谓效法并发展了陆羽等茶中先贤对烹茶饮茶的取水、器具、环境、烹煮、品尝等细节的苛求，使之雅趣化，并以试茶、斗茶、思茶、咏茶等方式将茶事文人化。
“从这些方面看来，丁谓无疑是一代功臣。”海滨说。
奸相
绵里藏针宫斗获胜谈及丁谓的“过”，海滨介绍，历史上的丁谓是出了名的“奸相”，还被时人列入奸邪险伪的“五鬼”。此外，丁谓还是宋真宗“天书封祀”活动的有力推动者和主持者；他和宰相寇准互相排挤斗争并将寇准远贬；他在担任首辅期间曾专权擅断。
海滨讲到丁谓与寇准不和的故事。一开始，丁谓和寇准是朋友，互相都非常信任对方，但是最后这对好朋友却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成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后来，寇准被贬至雷州，丁谓被贬至崖洲，两人互不往来。海滨认为，即将退出历史舞台旧的武官管理体系的代表寇准，和崭新的充满优雅风度的文官治理体系的代表丁谓，一定会有矛盾，而且后者一定胜出。全过程是寇准率先发难，手段简单粗暴，丁谓则在表面的温文尔雅之下绵里藏针步步为营，最终寇准失败。但是失败的寇准是被时人和后人美化神圣化的忠臣贤相，因人而废事实，与忠臣贤相作对的一定是小人权相，丁谓自然被列入“五鬼”。
此外，海滨还认为，丁谓过分聪明甚至狡诈，他迎合上意，借天书封祀活动而谋权，与内阁大臣相斗而争权，在担任首相期间擅权，这是他身上实实在在的问题和“污点”，但是即使按照封建社会的正统观念来看，丁谓并没有祸国殃民作恶多端，所以他在历史上曾被冠以“权相”而不是“奸相”。
“丁谓还是一个十分有心机的人。”海滨讲到了丁谓晚年在海南时，给家人写了一封信，信中写的内容都是感激宋真宗的知遇之恩，而自己今天沦落到如此下场，感到十分后悔和自责，并且告诫家人不能有怨恨的心理。丁谓将这封信写完后便寄给了洛阳的太守刘烨，希望刘烨能转交给家人。丁谓交代送信人，务必在早朝刚结束的时候交至刘烨的手中。因为刚刚结束早朝，皇帝和众臣们都在，刘烨不敢私自打开，便将这封信呈交给了皇上，皇上被丁谓自责的语言所感动，就立即下令将丁谓调到了雷州。“这都是丁谓精心设计好的，实在是高！”海滨表示。
除了心机、手段，丁谓过人的真本领也着实令人佩服。在宫中，丁谓为封祀做预算，提供财政、制度保障，成功虏获了真宗的欢心。
罪臣
在海南完成精神洗礼
丁谓被贬至海南时间早于苏轼七十五年。海滨认为，二者贬琼的具体背景虽然不同，但从根本上看还是朝廷权力斗争的结果。
丁谓是在争议中被贬谪海南的，但丁谓贬谪海南的反应和表现几乎完全不同于此前的贬官。海滨认为，海南以宽容的情怀接受了丁谓，丁谓则在海南得到了精神的洗礼，实现了思想的升华，以一种新的人生范式旷达乐观地在海南生活，积极进取，有所建树。
“丁谓来到海南后，不仅仅独善其身，而且一如其在内地担任地方官时，以务实求真的工作作风，在海南惠行善举，改善民居、敷行文教、引导贸易，做了大量的实事。”海滨继续介绍：“丁谓在海南留下了大量的文学创作，其中最值得称道的是他的海南书写，他笔下的海南文化，都以一种新鲜的明丽的风貌出现，他以乐观旷达的态度书写海南，超越了此前文人笔下的沉重与凄苦。”
提到丁谓在海南的文学创作，就不得不提到《天香传》。丁谓到海南，庆幸进入了传说中的“香洲”，躬身民间，询访乡耆，深入黎峒，勘踏群山，对崖州沉香产地及香类品种，进行实地考察，并将崖州沉香与岭南地区，以及占城、大食等异国所产沉香，进行优劣品鉴，以第一手资料，撰写了中国首部香文化专著《天香传》，成为给海南沉香立传的第一人。
政治变迁，宦海浮沉，丁谓被贬谪到海南。远贬孤岛，对很多官员来说无疑是一场沉重打击。但丁谓则认为，来到了盛产沉香的海南，身处他人眼中的忧患困境，自己内心宁静如水，一无尘虑；有上等的沉香为伴，度过长霄永昼，也是一种非常难得的人生意趣。在丁谓、苏轼先后品鉴推介之下，海南沉香身价与日俱增，不仅仅在价格上真正变成了“天香”，而且作为中国香文化最核心的元素，源远流长，影响至今。
海滨认为，“罪臣”丁谓到海南之后，感受到的是大海般的宽容与接纳，回报海南的是在经济生活、文化教育方面为当地老百姓扎扎实实做事情，是以自己的文笔进行海南书写——叙写海南的自然风光、风土人情，推介海南的珍宝沉香。更重要的是，丁谓在海南完成了精神的洗礼与思想的升华，以一种崭新的态度面对苦难和打击，安之若素，风轻云淡，以积极活跃的态度在海南生活创作，重建了其人生范式，这不但从根本上超越了此前的贬官，更为苏轼贬谪海南实现人生超越做出了示范，做好了铺垫。
■人物名片
海滨，华东师范大学文学博士、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教授、古代文学专业硕士生导师，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理事，中国李白研究会常务理事。海南省苏学研究会副会长。
海滨潜心古代文学教育与研究，致力于传统文化推广与传播，著有《独向天涯的大宋宰相丁谓》等。
■相关作品
《北苑焙新茶并序》
□［宋］丁谓
序：“天下产茶者七十郡半，每岁入贡，皆以社前、火前为名，悉无其实。惟建州出茶有焙，焙有三十六，三十六中惟北苑发早而味尤佳。社前十五日即采其芽，日数千工，聚而造之，逼社入贡。工甚大，造甚精，皆载于所撰《建安茶录》，仍作诗以大其事。”
北苑龙茶著，甘鲜的是珍。四方惟数此，万物更无新。
才吐微茫绿，初沾少许春。散寻萦树遍，急采上山频。
宿叶寒犹上，芳芽冷未伸。茅茨溪上焙，篮笼雨中民。
长疾勾萌拆，开齐分两匀。带烟蒸雀舌，和露叠龙鳞，
作贡胜诸道，先尝只一人。缄对瞻阙下，邮传渡江滨。
特旨留丹禁，殊恩赐近臣。啜将灵药助，用于上尊亲。
投进英华尽，初烹气味真。细番胜却麝，浅色过于药。
顾诸惭投木，宜都愧积薪。年年号供御，天产壮瓯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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