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泊桑：串起“项链”的“手艺人”

莫泊桑莫泊桑《项链》《漂亮朋友》《羊脂球》《羊脂球》文\本刊特约撰稿吴辰

今年8月5日，是“世界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的170周岁诞辰。

在人的一生中，要阅读不计其数的文字，有些文字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湮灭在我们的记忆中，而有些文字则会成为我们脑海里永远的烙印，偶尔想起，总会让人寻味许久。而在很多人脑海中，都会有一篇名为《项链》的短篇小说，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些文字就像是一串“项链”，虽然篇幅不是很长，但却精致、曲折，让人读后爱不释手。这串项链的作者就是莫泊桑，一位来自法国的文学大师，一位专注于短篇小说创作的“手艺人”。

他是福楼拜的学生

这世界上专门从事短篇小说创作的人数不胜数，而能被公认为“巨匠”的，就只有俄国的契诃夫、美国的欧·亨利以及法国的莫泊桑三位，其中，莫泊桑又被人称作是“世界短篇小说之王”。的确，在短篇小说领域，莫泊桑是名副其实的大师，同时代的作家左拉曾经评论莫泊桑的创作，称其“每一篇都是一出小小的喜剧，一出小小的完整的戏剧，打开一扇令人顿觉醒豁的生活的窗口”。莫泊桑的小说在精致轻巧中蕴含着对当时社会的批判，他通过一个个虚构的故事来折射人间的百态，小说虽短，却呈现出了整个十九世纪法国的精神景观。通过莫泊桑的作品，读者很容易地就会体会到作者非凡的叙述能力，他能在一个简单的场景中展现出人性的复杂，他能够在几天之内只字不改地创作出一部小说并流传百年。莫泊桑的短篇小说创作不但有质量，还有数量，在他短短四十三年的人生历程中，竟为这世界贡献出了三百余部短篇小说，这着实令人震惊。

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上，说莫泊桑是一位短篇小说创作的天才一点也不为过，而造就天才的，却是作者的勤奋。毋庸置疑，莫泊桑有着同时代其他作家所难以企及的文学天赋，同时，在他的文学道路上，还遇到了一位好老师。莫泊桑的老师叫福楼拜，是当时引领法国文坛的人物，与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鼓励青年作家多发表作品的人不同，福楼拜并不鼓励莫泊桑过早地进行创作，而是鼓励这位年轻的作家多观察，多进行练笔，他告诉莫泊桑，“天才，就是坚持不懈的意思”。于是，福楼拜家中及附近的一切就成了莫泊桑观察和练笔的对象，无论是到福楼拜家拜访的著名作家，还是街边经过的马车夫，莫泊桑总会将其特点概括出来，用文字复现在福楼拜面前。而即使是这样，福楼拜对这位天才仍有更高的要求，在面对那些形象却略显冗长的素描时，他教导莫泊桑“你所要表达的，只有一个词是最恰当的，因此你得寻找，务必找到，绝不能差不多”。正是在这种训练下，莫泊桑迅速地成长，当莫泊桑三十岁那年，他此前所有的勤奋终于有了回报，《羊脂球》一文一经刊出立即在法国文坛上引起轰动，面对着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得意弟子，福楼拜骄傲地宣称莫泊桑已经超越了自己。

与疯狂与病痛周旋

如果天假以年，莫泊桑一定会有更多令人惊讶的佳作问世，然而，莫泊桑在这世界上的时间只有短短四十三年，从青年时代起，莫泊桑就一直在与疾病周旋，在其去世前几年，莫泊桑更是多次失去理智，陷入疯狂。事实上，满打满算，留给莫泊桑创作的时间也仅剩不到二十年，莫泊桑曾经称自己“像是一颗流星，坠入了文学事业”，这话一语成谶，象征着莫泊桑流星般短暂而辉煌的文学事业。

说起莫泊桑的病，总让人感到有些啼笑皆非。莫泊桑年轻时生活轻浮，以致感染了梅毒，而他并不知收敛，直到病重时仍陷足情场，并乐于与友人分享自己的感情经历。直到今天，人们提及莫泊桑仍然愿意说起他的那些风流艳事，有不少人乐于深挖其中的逸闻，也有不少人为一代天才毁于梅毒而嗟叹。总而言之，这不能不说是这位伟大作家人生的污点。

在二十七岁那年，莫泊桑就发现自己病了，最开始是眼睛，他的右眼开始时不时地看不见东西，然后是头疼，最后甚至出现了幻觉。当莫泊桑不得不因病去医院诊治的时候，他所患的梅毒已经是积重难返了。虽然莫泊桑表面上对自己的病情并不在意，甚至多次在与朋友的通信中调侃此事，但是这病确实将莫泊桑折磨得不轻。为了治病，莫泊桑不惜对自己使用猛药，什么水银、砒霜、硫酸之类的都来者不拒，而碘化钾等常规药物更是如家常便饭一般，但是即使如此，其病情却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越发严重起来。

就在《羊脂球》问世的那一年，莫泊桑的右眼已经基本看不见东西了，随后，失忆、幻觉、全身麻痹便纷至沓来，而这正是梅毒愈演愈烈的征兆。莫泊桑常常看到自己走在一条黑暗的峡谷里，永远也走不出去，渐渐地，他忘记了所有人的名字，包括自己；他还曾经宣告自己是圣母的小儿子，拥有无尽的宝藏；他看到自己的思维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像蝴蝶一样在天上飞舞；到了后来，他甚至趴在地上学狗叫。这些疯狂的行为对以观察世界和讲述故事为业的莫泊桑而言无疑是难以忍受的，他在清醒与迷乱之间曾经数次自杀，他曾经切开了自己的脖子，幸好被及时发现。

莫泊桑人生的最后一程是在精神病院中度过的，曾经充满智慧的头脑此时已经被病毒侵占，伴随着一阵抽搐，这位短篇小说的天才最终离开了人世，也许，在死亡来临前，他又获得了一瞬间的清醒，留下了那句令人捉摸不透的遗言：“黑暗啊，黑暗。”

他说“中国是世界之谜”

我们与莫泊桑最早的相遇大多是从《项链》等小说开始的，而莫泊桑与中国的缘分却远早于此。

莫泊桑对中国文化一直颇感兴趣，他曾经说“中国是世界之谜”，他惊异于“在我们的先人还没有语法、没有书法、言不成句的时代，中国就知道了我们的科学家今天发明的东西”，惊异于“对于这个奇异的民族来讲，没有不知道的东西”。但同时，莫泊桑面对着与自己同时代的晚清政府，也不禁发问：“什么样的接踵而至的厄运缠绕着她，什么样的不成文而又有无限权利的法律僵化了这个民族”“是不是因为她过去可能走得太快，和早在我们有历史以前就已耗费了她全部精力，她现在才停滞下来了呢？”莫泊桑虽然未曾到过中国，但他对晚清政府的批评可谓是鞭辟入里，显示了一位优秀的小说家对时事的洞察力，而这背后，是其在福楼拜那里受到的严格训练。

百年过去了，我们仍在阅读莫泊桑，这正显示了这位文学大师的不朽，也许莫泊桑的生平有着诸多争议，但是在他的那些作品中，我们看到了整个时代、看到了人性、看到了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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