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曾来过》：独立叙事与多声部协奏

《黑狗曾来过》作者： 朱朝敏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时间： 2020年3月文\傅菲

在2005～2007年间，网上有个“新散文论坛”，论坛里活跃着大批领潮的散文精英和散文新锐。当年的新锐，大部分人仍在散文界“安营扎寨”，茁壮成长，纷纷“占领”各大刊物的重要栏目，有的已成为实力雄厚的名家。这个时期，我认识了湖北作家朱朝敏——我们都是初出茅庐的人，有更多相同的心境和想法，交流会多一些。

论坛时代结束以后，我和朱朝敏仍偶有邮件交往，交流阅读彼此新写的作品，征询修改意见。我也得知，她因在写作上的成就，从高中名校调往当地文化单位，成为一名职业作家，并把重心转往小说创作。

这么多年，无论她用了多少心力去经营小说，她却不曾放下散文写作。朱朝敏的散文，布局开合有度，语言有张有弛，笔触细腻，个人生活事件和地域场景结合得比较好，有自己的精神场。

散文于她而言，是一种更直指自己精神疆域、抵达自己生活现场、解剖自己隐秘内心的文学样式。她的散文写作，一直遵循这样的原则：贴近人，贴近土地，贴近楚。她笔下的人，大多没离开她的生活场；她的土地在长江一个江心岛上，与外界既隔绝独立，又日日相连相依；她的楚，是巫性的楚，是坚忍的楚，是长江水一样柔软的楚。

她是一个非常有韧性的写作者：长久的忍耐与坚持，数年如此。短短几年，她出版了散文集《涉江》《山野虚构》《循环之水》，和小说集《遁走曲》《鱼尾裙》《万物无邪》，今年开春，又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了散文集《黑狗曾来过》。近年，她的散文和小说，龙卷风一样“席卷”《人民文学》《十月》《长江文艺》《天涯》等重要刊物，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等刊转载。

在《黑狗曾来过》这本散文集中，她仍保持着她惯常的笔调：不疾不徐的叙述，简白的描写，反直白的直白，开阔视野下的内心收缩。但较之以往的散文，她似乎有了更多的探索，显示出她“一反常态”的果敢。这是一种勇气，自信。

在书中很多篇什里，我读到了神秘性。如“黑夜王国。大神小鬼狐仙树精水妖出行。他们交集碰撞，或失擦肩而过。但你听不见任何声响。”如“我看见了自己，接着看见隐藏在水里面的青石，青石上的雕刻，还有移动的祥云，还有层叠的飞檐，飞檐上青苔密布的凤神，接着，我看见一条通道，横亘整个魅影般的宗庙……”（《大水天上来》）。

多声部的结构，也是朱朝敏迷恋的。我看到她努力地摸索。《1954：母亲的孤洲》《山野黑暗录》《大水天上来》《我下雪，但我每天都道永别》等长章，均采用相互勾连又彼此独立的组章，构建洋洋洒洒万言之巨。她摈弃了以往分节、连续的叙述方式，以独立意象分立多峰主题的方式，进行分述，形成延绵的气势。

朱朝敏是属于“把笔埋在土里”的写作。楚文化赋予了她丰富的想象力，但她并非“漂浮”在水面上，而是把写作的重心，垂直往下拉，视野从来不离开那片土地上的人们。《黑狗曾来过》书写了一群有精神暗疾的人；《大水天上来》《六便士》写了一群挣扎在生活边缘的人；《蛇传》《1954：母亲的孤洲》则是长江边的“妇女生命史”。这些“人物”，都带有深深的根系，沾满了塘泥。她冀望这样的书写，抵达生活的真实，反思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朱朝敏的散文写作，在写法和结构上，引入了小说的诸多元素：篇幅较长的长叙事，细节的深度刻画，人物的立体结构，直接进入叙述的视角。

散文是一种“返回”文本。一个散文作家，终其一生，就是在建一座“心塔”。“心塔”可能是一个庙宇，也可能是一角草房，作家以此安放内心。朱朝敏所建“心塔”是一条孤舟，在长江边，她随时乘舟出发，也随时乘舟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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