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不容易 且行且珍惜留余庆 庆余年

《庆余年》手绘图。《庆余年》剧照。《庆余年》海报。《庆余年》中的范闲。文\本刊特约撰稿吴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电视荧幕上刮起了一股“穿越风”：《步步惊心》《宫锁心玉》带领观众回到清朝后宫，体验阿哥格格之间的爱情与诡诈；《穿越时空的爱恋》又将观众拖到了大明初年，以现代人的视角来指点朱氏江山；至于更早的《寻秦记》，更是让秦朝君臣看到了现代人的实力，主角项少龙允文允武，捭阖战国群雄，以一己之力将历史改变。这些穿越剧不但情节曲折离奇，而且内容还常与中国古代历史巧妙地形成了互文，观众沉浸其中，很难分得清孰真孰假，仿佛那些影视作品中的人物真的出现过一样。一时间，在二十四史里仿佛也多了不少“穿越者”，他们走在历史的前边，做的事情在当时匪夷所思，却与当下社会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虽然这几年，由于各种原因，“穿越”这两个字不允许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电视剧的剧情中，但是聪明的导演们却自有办法：一方面，他们极力摆脱“穿越”的标签，明明白白地告诉观众，这不叫穿越，这叫匠心独运；另一方面，没有“穿越”两个字，观众在观剧时获得了更大的真实感，他们不再单单沉浸于对穿越人物的艳羡之中，而是更多地参与到故事构建当中，开始思考导演在银幕上所要呈现出的意义和良苦用心。

近来热播的电视剧《庆余年》就是这样一部作品，故事一开始导演借着大学生张庆的口说出了自己想要在剧中表达的核心思想：“珍惜现在，为美好而活”。故事通过张庆的小说展开，主人公范闲只是张庆在小说中虚构的理想化的自己，这样的叙事方式使剧情一层一层地展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现代思想和古代制度互相碰撞，撞出火花中有我们每个人对可能生活的向往。

古代那么大，我们在哪里？

《庆余年》这部电视剧处处充满权谋和杀机。中国的历史悠久，每一个朝代都有着自己的气度和性格，汉唐的恢弘、两宋的崇文、明清的华贵，只有弄清楚身在哪个朝代，我们在举手投足之间才能得体，才不会闹出笑话。然而，《庆余年》中那个名叫“庆”的国家在现实中并不存在，我们只能通过剧中的蛛丝马迹来在历史的长河中为庆国定位。

先来看看《庆余年》中国家之间的关系：《庆余年》的世界里有三个主要的国家，分别是东夷、北齐和南庆，西边是一片大草原，这明显就不是一个大一统的国家，也正是因为这样，《庆余年》中权斗的情节才显得格外异彩纷呈——人与人之间的斗智斗勇背后是国与国之间的攻讦与征服，一层层的阴谋被揭穿了，背后是更深的诡诈和伎俩。

再来看看《庆余年》中不同国家的内政：显然，东夷、北齐和南庆三国有着不同的文化和审美。东夷好利，商业发达，城中有任侠之风，尤其是四顾剑，可称得上是天下的大宗师；北齐尚儒，出了个文宗，名叫庄墨韩，很显然，庄墨韩这个名字融汇了庄周、墨翟和韩非，这样一个名字背后是北齐对于自己文化上的自信；而南庆相比上述两国的一文一武而言，就显得有点面目不清，南庆虽然国势强盛，但是却好像怀了太多的心事，吞吞吐吐不敢向世间坦白，南庆的国王庆帝更是如此，有着大宗师的身份却一直向外界隐瞒，需要好友扶植却时时对他们加以提防。

最后，我们来看看庆国的一些细节：剧中，范闲在诗中借用杜甫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诗句，庄墨韩构陷范闲说他抄袭自己，而范闲灵机一动，调出他现代人的知识储备，一首一首的唐诗被他背诵出来，唬得庄墨韩哑口无言。很显然，如果唐诗能够用来唬人的话，那《庆余年》的背景一定是发生在唐朝之前。而范闲千好万好，就是字写得不好，这些写得歪七八扭的字又明显和当下我们使用的汉字相似，我们都知道，秦汉多为篆隶，其字形古奥，与现行文字大有不同，而范闲的字明显是属于楷书之后的范畴。楷书创于汉末、兴于六朝而盛于唐代，所以《庆余年》的背景一定是在东汉之后。

所以，《庆余年》的背景一定是在汉之后、唐之前，再考虑到东夷、北齐和南庆各具特色的文化与相互之间相对稳定的国家关系，三国两晋太短、五胡十六国太乱，那么，电视剧背景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南北朝时期。而南庆也正和历史上的宋齐梁陈四朝一样，地处南方，文化和武功还都说得过去，并且国主也往往因为心事重重而显得阴柔寡断。

知道我们身处何世就好办了。熟背《文心雕龙》，走在南庆都城的街头，随便念上两句就能使你变成人们关注的焦点；知道一些基本的中成药方和化学原理，也能让你成为显贵争相降阶的高人；万一哪天见到庆帝，和他聊聊佛经也许还能被赏赐个一官半爵——在《庆余年》中，生活看似并不是特别困难。

珍惜现在，为美好而活”

通过上边的一波分析，我们似乎能够得出一个结论，在《庆余年》的世界里生存，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们只需要熟背几首诗词，多了解些历史就可以对这些古代人实行降维打击，不说公侯万代，至少弄个吃穿不愁还是没问题的。但是，事情的真相真的是这样的吗？《庆余年》的世界可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所谓的风流潇洒常常只是假象，一招不慎往往是全盘皆输。

不说别的，就是范闲最拿手的背诗一事，也怪庄墨韩心机不够深沉，若是多问几句，一定会问出破绽来。自古有云“文人相轻”，自古以来，骚人墨客对现场做诗这种诗都是又怕又爱。爱的是一诗风行从此在文坛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怕的是搜空枯肠无一物被同仁耻笑终身。所以说，现场写诗实际上是一场暗中较量，是斗诗。

正经古代人斗诗，不会像庄墨韩那么厚道，以至于范闲多背了几首就把他给打发了，若是按照规矩来，限定题目、限定韵脚，再加上限定时间，只是靠着知识储备行走江湖的范闲不慌才怪。

而更麻烦的是，很可能你诗写得再好，莫名其妙地你就是火不起来。例如范闲钟爱的杜甫，不但生平坎坷，其诗作在生前也并不为诗坛所看好，辞世后，其诗名也仅流传于江汉一带，连隔壁的江东都很少有人知道诗界还有杜甫这样一号人物。即便后来有韩愈这样的大人物喊出“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响应者也寥寥无几。及至韦庄选诗，世人开始重视杜甫作品时，这位大诗人已辞世130年了。面对这种情况，你哪儿说理去。

写不出好诗也就罢了，万一写出好诗来，弄不好还会被人杀掉，杀你的这个人还可能就是你的亲舅舅。我们都知道有句诗叫“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却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句诗的作者名叫刘希夷。不知道很正常，因为刘希夷去世太早了，而且其死因正是因为这首诗。有一天，刘希夷写了这首诗，他自我感觉很好，就拿给他的舅舅看，他的舅舅恰好也是个诗人，名叫宋之问，在当时的诗坛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声。宋之问读了这首诗，感觉如同自己写的一般，便让刘希夷把著作权转让给他。刘希夷先是答应了，后来转念一想，又有些反悔，便又向宋之问讨要著作权。此时的宋之问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手是好诗，一手是好外甥，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诗，至于外甥，杀掉就好了。于是，刘希夷年纪轻轻就因为一首诗丧了命。

如此看来，来到《庆余年》的世界，面对威名远扬而脾气又不见得那么好的文宗庄墨韩，这诗你是写还是不写？

其实，正如《庆余年》一开始说的那样，“珍惜现在，为美好而活”，这也是穿越题材的真正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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