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千家似围棋局唐朝长安这个样

上元节的长安——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手稿。唐长安城平面图。文\本刊特约撰稿曾庆江

2017年，陈凯歌在《妖猫传》中斥巨资复现的盛唐气象，让人印象深刻。而这个夏天，古装悬疑剧《长安十二时辰》热播，再次在大众面前铺开了一千多年前的盛世长安。有人说这部电视剧堪称一部大唐穿越指南，从衣食住行到社会风物，从都城规划到管理制度，无所不包。那么，唐朝长安城，那座让人迷恋的繁华都市，在历史上究竟是个什么样？

世界最大的都城

西安，从汉朝起就被称为长安，作为国务院公布的首批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有十三朝古都之称，也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之一。长安作为中国古代都城，其极盛时代就是在唐朝。

唐朝长安城是在隋朝基础上续建完成的。隋文帝开皇二年（582年），隋朝政府在汉长安城东南的龙首原营建新都大兴城（因隋文帝杨坚曾被封为大兴公，故此命名）。唐代隋后，将大兴城更名为长安城，并进行增修和扩建，从而成就了规模宏大的都城，为盛唐气象奠定了较好的外在条件。从隋文帝开皇二年（582年）到唐高宗永徽五年（654年），长安城营建共耗时72年，从而成就了中国乃至世界建城史上的宏伟都城。

在规模上，唐朝长安城可谓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城”。它的面积达84平方公里，是汉朝长安城的2.4倍，也是明清时期北京城的1.4倍。唐朝时期的长安城比当时的拜占庭定国都城君士坦丁堡大7倍，比公元800年建成的巴格达城大6倍，古罗马城也只有它的五分之一。在唐朝之后的一千多年，也没有都城规模超越长安城的。

唐朝长安城由宫城、皇城、外郭城三部分组成。

宫城位于北部正中，是城中之城，也是都城的政治中心，为皇帝和皇族所居住，分为太极宫、东宫和掖庭宫三部分。太极宫又称为“大内”，是初唐政事活动中心，高祖、太宗都曾在这里君临天下，“贞观之治”的相关政令均由此发往全国。高宗起，政事活动中心东移到大明宫，但是后来的君主很多时候仍在太极宫处理政务，因此这里仍然是重要的政治中心。东宫为太子所住之地，掖庭宫则为后宫人员的住处。整个宫城共开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分别为承天门、延喜门、安福门、玄武门。

皇城位于宫城南边，仅有一街之隔，规模与宫城大致相近，是中央政府机构所在地，共有六个城门，其中南面正中为朱雀门，面对整个长安城的中轴线朱雀大街。朱雀大街最宽达155米，长5020米，将长安城分为东西两个部分。纵横交错的道路将棋盘式的外郭城分为110坊。其中一坊又分为4区，每区内又有十字巷，使得整座坊划分为16个小块，中间分布着民宅、官邸、寺院、道观等。同时，在外郭城还有东市和西市两座市场。东市周边多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住宅，因此市场多经营各种奢侈品。西市则更多面向普通百姓，以“肆”为单位对商品分门别类进行交易，相比东市而言更为繁荣，因此被称为“金市”。市场内设置市局和平准局作为专门的管理机构。

唐代长安城不光是规模宏大，而且在设计上体现出鲜明的“天人合一”。比如，它利用自然空间，将整个城池分为甸、侯、绥、要、荒五种社会阶层，同时将季节变化和周礼之制等融入设计之中，追求整齐对称、均衡分布等，体现了统治者一统天下、长治久安的愿望。

作为盛世的辉煌，长安城的荣耀只持续了三百来年的历史。后梁朱温取代唐政权之后，对长安城的诸多宫室进行拆毁，并放火焚烧，三百年的繁华就此灰飞烟灭。尽管后来诸多朝代对长安城进行恢复重建，却再难以达到唐朝时的辉煌。

长安城“居大不易”

据研究成果显示，唐朝长安城最多时人口达到180万以上，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要成为真正的长安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唐朝时期已经实行比较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

唐朝在申报户籍信息的时候，必须接受一道叫做“团貌”的程序。“团貌”是继承隋朝的“貌阅”制度，意思是说，衙门在居民登记户籍时，要验查年貌，以防止有人虚报年龄或假冒残疾来逃避赋役。验查无误之后，根据年龄大小在户籍档案上注明“黄小中丁老”。男女3岁以下为“黄”，15岁以下为“小”，20岁以下为“中”，男性居民21岁以上为“丁”，60岁以上为“老”。成丁即意味着要承担赋役。

因为有了“团貌”的程序，唐代的户籍档案通常还记录有人户的体貌如肤色、身高、面部等特征。这些对体貌特征的描述相当于今天户籍中的照片，可以防止作伪，也可作为民户脱籍逃亡后的追捕线索。这充分显示唐代的户籍制度已非常严密，颇具有近代特征。

长安作为唐朝都城，在严格的管理制度下，要获得户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即便获得户籍，要在长安城生存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为了获得功名，在年轻时曾经拜访著名诗人顾况，并呈上自己的诗作。顾况当即就拿白居易的名字开玩笑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顾况虽然只是对年轻人开玩笑，但的确道破了在唐朝作为一个长安人生活的艰难。中唐时期著名诗人杜甫居住在成都期间，曾经创作著名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道出了知识分子在成都生活的艰难，那么在当时的一线城市长安的生存压力则更大。

据相关资料显示，一般官员需要“十载长安得一第”，也就是说需要奋斗10年时间才能在长安拥有自己的住宅。如果运气不好再加上家庭起点相对较低的话，入仕二三十年才能获得自己的住宅也并不稀奇。白居易因为《赋得古原草送别》得到顾况的大大赏识，并说：“有此诗，居长安大为易矣。”但是事实上并不容易。白居易考中进士做官之后，“俸钱万六千”，这个待遇并不低，但是在支付母亲医药费之后所剩无几。后来多次升迁带来薪酬不断上涨，“俸钱七八万”，但是一直到50岁时才在长安拥有了自己的住房，真正是“居大不易”。

白居易在长安城生活如此艰难，就是级别比他高的官员，日子其实也并不好过。比如，唐玄宗时期的著名宰相姚崇就到处蹭房，不断搬迁，最后还是唐玄宗出面从大内拿出专款帮其在长安修建了一座宅子，才让宰相真正意义上成为“长安人”。

长安城的夜生活

宋朝诗人朱淑真有名作《生查子·元夕》传世：“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作品体现了元夕之时物是人非的感慨，令人动容。这首诗还彰显了元夕是当时人们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事实上，上元节在隋朝时期就已经成为重要节日。在唐朝时，由于长安城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上元节就成为人们狂欢的重要时刻。

所谓宵禁，就是在晚上实行禁止通行的制度。一般是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城门和宫门都会关闭，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才能开禁通行。唐朝时宵禁制度执行非常严格。不过在上元节前后三天，不用遵守宵禁制度，大家可以尽情游赏，或观灯，或游戏，或聚会，非常热闹，就是皇帝也喜欢在这个节日出宫游玩。可以说，上元节是唐朝官民尽情狂欢、展现夜生活的最好平台。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将故事时间设定在上元节，各路人马纷纷亮相，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

但是，唐朝实行宵禁制度，并不意味着除了上元节三天大家可以尽情放纵外，别无“夜生活”，都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刻板生活”。事实上，唐朝的夜生活还是比较丰富的。比如长安城的110坊中，平康坊就不必执行宵禁制度。那些“夜猫子”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尽情释放自我。当时不少文人雅士，或者达官贵族，半夜睡不着时，都可以在平康坊寻欢作乐。大诗人李白、杜甫都多次在平康坊寻找创作灵感。

正因为平康坊不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是文人雅士经常聚集的地方，而且还是诸多流动人口出没之地，因此有人说这里就是唐朝的“红灯区”。唐朝著名诗人孟郊在中进士之后，写下了著名的《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自己金榜题名之后，马上到平康坊告诉自己的“红颜知己”。

平康坊有红粉流莺，也有纸醉金迷，但是也绝不是今天人们所想象的“三俗”集中地。它是唐朝长安城夜生活的重要场所，更是民间文化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场所。后来对中国文学艺术影响极大的唐传奇如《莺莺传》《李娃传》都是将平康坊作为故事的发生地。我们或者可以说，没有平康坊，就没有长安城的夜生活，也就没有了生命力极强的民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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