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渡海前夜痔病发作写诗向弟表白戒酒： 从今东坡室 不立杜康祀

▲苏东坡酒后所写书法作品名篇《寒食帖》。

“一停止端杯，这病也就好了。从此，我苏东坡不再喝酒了！”苏轼谪琼抵达广东徐闻，在渡琼州海峡的前夜，因痔疮发作，彻夜未眠，弟弟苏辙劝他学陶渊明止酒，他遂作和陶诗表白戒酒。其实，苏东坡的一生是诗酒人生，他不仅有爱酒铭、得饮酒之道和境界，还把精神世界的完善和追求的快乐与酒相连，像频频因诗惹祸一样，难以戒诗，虽屡遭病痛折磨，他也难以真正戒酒。他在颠沛流离的人生之旅中不忘杯酌之娱，而且在谪贬地黄州、惠州和儋州等地，还自学酿出各个品种的酒，让孤苦寂寞的日子也变得鲜活醇香。

■本报记者彭桐文/图

渡海前夜作戒酒诗《和陶止酒》

宋绍圣四年（1097年）6月5日广西藤州，苏东坡与弟弟苏辙相见，“自是同卧起于水程山驿，间者两旬有余”，并一同抵达苏辙的贬地广东雷州。雷州是个大郡，辖境约今之广东遂溪、湛江、海康、徐闻等地。6月9日，兄弟俩从雷州治所（海康）到达内地最南端的县城徐闻，第二天抵达该县境内的递角场。

县内有伏波祠（庙），9日，苏东坡依照当地人出海习俗，进庙祭拜伏波将军。

被人们传诵的伏波将军，一位是西汉武帝时的路博德，《南越列传》等史书载他事迹称，在公元前111年，他与楼船将军杨仆等合作，将逃到海上的叛军首领赵建德、吕嘉擒杀后，又乘胜追击渡海，剿灭叛军残部，平定了海南，遂设置行政区划，把海南的儋耳、珠崖归于南越。另一位是东汉光武帝时的马援，相传他于公元41年在交趾征服叛军后，也到过海南造福百姓，因泉造井，在儋州留有“白马井”和“伏波泉”。

两位将军被人们分别称作路伏波和马伏波，他们南征的赫赫战功为世人传诵，也在口耳相传中被神化，岭南沿海的人视他们为渡海者的保护神。正如苏东坡《伏波庙记》一诗中所说“凡济者必卜”，要过琼州海峡者，一定要进伏波将军庙讨吉利问平安。苏东坡内心有期许，渴求平安渡海，期望有一天能北归，便不能免俗，也向伏波将军塑像虔诚叩拜，最后选定风平浪顺的6月11日渡海。

苏东坡当时开玩笑说：“当地人深信不疑的伏波将军，该不会欺骗我吧？说吉利应吉利！”经祈告、占卜选好了平安日，心也安定了许多。6月10日，苏东坡向徐闻县令冯太钧作别，并给两封便笺，一封是对他“迎至海上、祷于两伏波庙、止递角场”两天来的相迎、作陪表示感谢，一封是让他捎给广州提举市舶司（宋代官署名，负责发给往来舶商出海证件、入海抽税等工作）的李殿。

当日，苏东坡给堂兄苏子安之妻写了《与史氏太君嫂书》告知行程：某谪海南，狼狈广州，知时侄及第，流落中尤以为庆。乃知三哥（指苏子安）平生孝义廉静自守（意指“家居不求禄仕”），嫂贤明教诲有方，天不虚报也。明日当渡大海，聊致此书，嫂知意而已。

此外，东坡还给在故乡眉山的近邻杨济甫写了两封信，分别告知近况和去海外的忧虑：“……某与幼子过南来，馀皆留惠州。生事狼狈，劳苦万状，然胸中亦自有翛然处也。今日到海岸，地名递角场，明日顺风即过琼矣。回望乡国，真在天末，留书为别。未间，远惟以时自重。”“某兄弟不善处世，并遭远窜，坟墓单外，念之感涕。惟济甫以久要之契，始终留意，死生不忘厚德。”

兄弟俩远出任职，自其母与父分别在1057年和1066年亡故有过两次返乡服孝，已有31年未再还乡了，家中田宅墓园委托苏子安与杨济甫代理。

苏东坡本以为把一切安排妥当，便可与弟弟在临别前好好灯下叙旧了。哪知当晚，痔疾发作，疼痛不已，躺在床上不停呻吟，弟弟苏辙陪坐在旁，也是通宵未眠。想让哥哥减少痔疮的痛苦，弟弟劝戒酒，并当场给吟诵陶渊明的《止酒》诗。苏东坡知道弟弟好意，便步陶渊明的原韵写了一首《和陶止酒》：

时来与物逝，路穷非我止。

与子各意行，同落百蛮里。

萧然两别驾，各携一稚子。

子室有孟光，我室惟法喜。

相逢山谷间，一月同卧起。

茫茫海南北，粗亦足生理。

劝我师渊明，力薄且为己。

微疴坐杯酌，止酒则瘳矣。

望道虽未济，隐约见津涘。

从今东坡室，不立杜康祀。

苏东坡说弟弟劝他学习陶渊明，不仅止酒，还应“穷则独善其身”，又称自己每因饮酒导致痔疮发作，不喝酒便可病愈。苏东坡曾因接连饮酒过度，在妻子王闰之几次警告后，于1083年写过一份《节饮食说》保证书，表示要把酒收敛为早晚不超过一杯、待客不超过三杯。他也曾在黄州自命名的雪堂的墙壁上写下32字的警句，表示戒车、戒宅、戒色、戒荤……不知是真忘了，还是有意为之，就是没说戒酒。

这首《和陶止酒》是苏东坡一生留存于世2400多首诗篇中，正儿八经表白戒酒的一首诗作，也是渡海前夜给弟弟的告别诗。

不理痼疾发作追求杯酌之趣

尽管病痛不时来袭，苏东坡何曾能真正放下盛满浪漫和快乐的酒杯呢？这如同他天生爱诗，虽因诗文屡遭横祸，也有亲朋好友一直在规劝，他始终没有真正放下爱国忧民和自由任性的笔。

在1080年苏东坡44岁时，因乌台诗案出狱后谪居黄州。在偏远的黄州生活的四年中，他因病过了一段痛苦不堪的日子，除了手臂上长过恶疮，还因风毒侵身害了一场大病，右眼险些失明。卧床将近半年，外界还传说他已经过世，忘年之交范镇在京城闻讯失声恸哭，还差点召集子弟到苏家奔丧。

在元祐九年（1094年），重回朝堂的变法派大臣，完全抛弃王安石变法的革新精神和具体政策，打击“元祐党人”，接连诏命苏东坡由翰林侍读学士降为六品左朝奉郎知英州军（治所在广东英德）州事，及贬谪惠州。在苏东坡行至河南滑州，看前路茫茫无尽头，天热得两眼昏花，左臂肿痛的老毛病又复发了，故在《赴英州乞舟行状》中他感叹“衰病之余生”。

痔疮为痼疾，苏东坡在任翰林学士和谪居黄州时均发作过，严重时一两个月坐卧不安，痛苦难耐，几乎百药失效。苏东坡曾自定了一个特别疗法，即戒绝荤腥，只吃两碗淡面和炒熟的胡麻、茯苓粉数杯。然而一旦痊愈，苏东坡又立马恢复成美食家，不仅受邀参加宴会，甚至举杯庆贺，好像不曾有过什么缠身的毛病。

苏东坡和弟弟由藤州一路南下到琼州海峡北岸，路程虽时缓时紧，心情虽时坏时好，但依然喜好友聚。与雷州守官张逢、海康县令陈谔以及一直送迎于海上的徐闻县令冯太钧，都是豪情聚会。他甚至不在意，旅途劳顿加上杯中烈酒，会让痔疾重发。

苏东坡虽好饮酒，却不是天生善饮，酒量也不佳，但能尽得酒趣。他曾在《题子明诗后》说：“吾少年望见酒盏而醉，今亦能三蕉叶矣”。宋代的酒精度不高，且蕉叶是一种容量不大的浅底酒杯。他还在《书<东皋子传>后》说他与酒的关系：“余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余下者。然喜人饮酒，见客举杯徐引，则余胸中亦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适之味，乃过于客。”他在《和陶诗二十首序》中也说：“吾饮酒至少，常以把杯为乐。往往颓然坐睡，人见其醉，而吾中了然，盖其能名其为醉为醒也。在扬州时，饮酒过午辄罢，客去解衣盘礴终日，欢不开口呼而适有余。”

苏东坡年少时多病不能喝酒，29岁任凤翔签判期满返回京城述职，同姓的苏自之寄几壶酒，他写了一首诗讲了10多个典故，证明“不喝酒才是对的”。之后，遂认为喝酒当是游戏，不计较醉与醒，便由此迷上了酒。到后来，苏东坡把酒比作“钓诗钩”“扫愁帚”，越老越嗜酒，他的爱酒铭是“饮中真味老更浓”。

苏东坡喝酒追求的是杯酌之娱，在意的是别人饮其酒的畅快。看友喝他自醉，所以他“闲居未尝一日无客，客至未尝不置酒，天下之好饮，亦无在余上者”。他有求其醉味而不在盏数的潇洒，还有信奉的“我有一瓢酒，独饮良不仁”的人生哲学。

在跌宕沉浮、命运多舛的一生中，苏东坡爱诗文之娱、酒食之味，酒与他的创作密切相关。有人统计，除了并不以“酒”字直接入文但含有“酒”意的，《东坡全集》中一共出现“酒”字924次，300余首《东坡词》有“酒”80次，酒是其作品中最为频繁的关键字之一。

在过海前夜受痔疾折磨，与其说是苏东坡主动写诗戒酒，不如说是给一片苦心的弟弟面子。20天后，他到达贬所儋州，就与当地黎民广交朋友，为饮酒聚会捐钱帮黎子云修好残破房屋取名为“载酒堂”；去城南看望老秀才符林，两人一起在木棉树下倾壶痛饮；到当地人家串门醉酒，归时迷路忘记居住何处而被顽童嘲笑：“半醒半醉问诸黎，竹剌藤梢步步迷”。

常学酿酒，海南酿出“天门冬酒”

苏东坡不仅“却对酒杯疑是梦，试拈诗笔已如神”，常获“惟有当时月，依然照杯酒”的灵感，甚至连其书画，也因酒而出神入化，有一次“仆醉后辄作草书十数行，觉酒气拂拂从十指间出也”，所以才有了那帧著名的《黄州寒食帖》。“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曾为老师的画作题诗：“东坡老人翰林公，醉时吐出胸中墨”。酒贯穿于苏东坡的生命和妙笔之中，其我行我素的饮酒之乐之妙之趣，丝毫不亚于可以“诗酒斗百篇”的诗仙李白。

在从惠州谪行儋州途中，苏东坡还写了一篇《浊醪有妙理赋》：“酒勿嫌浊，人当取醇。失忧心于昨梦，信妙理之凝神。浑盎盎以无声，始从味入。查冥冥其似道，径得天真。伊人之生，以酒为命。常因既醉之适，方识此心之正。”“得时行道，我则师齐相之饮醇；远害全身，我则学徐公之中圣。”“故我内全其天，外寓于酒。浊者以饮吾仆，清者以酌吾友。”“座中客满，惟忧百咳榼之空。身后名轻，但觉一杯之重。”

该赋的标题借用杜甫《晦日寻崔戢李封》里的句子“浊醪有妙理，庶用慰沈浮”，意指酒的妙处是可以让人忘却世间的名利得失。在赋中，苏东坡谈到关于酒的浊与清，点明酒味和人心相对，醉中能识人品高低。从赋中可看出，酒是他内在性情的外在寄托。此外，他写此赋是为了说明喝酒有理，凭着其中的一些道理，他还在长期实践中劝别人喝酒，任颖州太守时他就成功地摆酒规劝陈师道重新端杯写诗。

苏辙深知哥哥对酒的痴迷，故在其痔疮发作痛苦不堪时才打一针清醒剂，引导他学陶渊明止酒。东晋田园诗人陶渊明也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他在《饮酒十二首》自序中说“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待客时“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潜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做客、自饮和待客都必醉。就是“平生不止酒，止酒情不喜”的陶渊明写了《止酒》诗，要戒酒养生，“始觉止为善，今朝真止矣”。

在《和陶止酒》诗中，苏东坡叙说了兄弟俩以意相随、同贬南方的人生失意，在隐约见到过海渡口时宽慰弟弟，虽将南北隔海相望，但也应有各自基本生活所需。虽然因时运的变化，与造物同盛衰，处穷途末路之中，不是他们能制止得了的，但是凄清的环境，没有完全消磨他们的生活情趣，不管未来怎样，还是可以过下去的。他还轻松地将兄弟俩的行程作了有点酒意般的比较：苏东坡和弟弟分别贬为琼州别驾和化州别驾，分别在儋州和雷州安置；他带着小儿苏过，弟带着其小儿苏远。苏东坡还将弟弟带着的妻子史夫人，比作历史上有名的贤妻——东汉梁鸿之妻孟光（“举案齐眉”的故事指这对夫妻）。苏东坡的两任妻子分别在1065年和1093年去世，故他说“我室惟法喜”，意指现在没有妻子跟随。

苏辙读了哥哥的诗，很是感慨，想到兄弟俩都进入人生晚年，又经历重重艰辛，虽然在岭南各遭重贬，但兄弟相逢总是喜事，哥哥因酒落下痔疾，只有求自己戒酒才是解脱病痛之法，自我反思中该想到不光是酒该戒了，其他的如一些社会事务和相关追求也该停下了，杜康可以不再祀，当祀的是长生不老的仙人安期生，于是当即和了一首《次韵子瞻和陶公止酒》：

少年无大过，临老重复止。

自言衰病根，恐在酒杯里。

今年各南迁，百事付诸子。

谁言瘴雾中，乃有相逢喜。

连床闻动息，一夜再三起。

非酒犹止之，其余真止矣。

飘然从孔公，乘桴南海涘。

路逢安期生，一笑千万祀。

或许苏辙也知道，往后的更加凄苦的日子要想哥哥遇上安期生，拥有一笑千万年的佳境，没有酒恐怕是难以实现的，但眼下互慰的话不得不说。穷困得无酒可饮时，哥哥照样会自己酿酒。

在人生三次大流放之地黄州、惠州和儋州，苏东坡都展示了酿酒的才华。

苏东坡先是品尝过被其提携过的赵令畤送的用洞庭山上柑橘所酿的“洞庭春色”酒，觉得色香味俱佳，接连写了诗文和赋，两年后便用松脂、松花和谷物自酿了“中山松醪”，该酒味道是甜中透出松香的微苦气息。

苏东坡喜欢甜食。在贬居黄州期间，因官方严禁私酒售卖，难以喝到当地用谷物酿造的“压茅柴”白酒，他便按西蜀道士杨世昌所传方法，用蜂蜜成功酿制低度的不在禁售之列的蜜酒。他用诗词详细描述蜜酒发酵过程，还怕酿造秘籍失传，特地写了一篇《蜜酒法》的小文。有人来探望，他还一首首地写“蜜酒歌”。

贬居惠州时，苏东坡又从结交的几位道士朋友处获得酿制桂酒方子。酒在酿中他就写了《桂酒颂》，酿熟后又写《新酿桂酒》。在闲时搜罗史上一大堆酒名后发现唐代名酒多用“春”字命名，想到自己住在罗浮山下，便将自酿的酒取名“罗浮春”，并在《寓居合江楼》等诗中自行注册，还有意将“罗浮春”开发为酒品系列。后在与道士邓守安等同饮大醉后，说是得到神仙所送酿酒秘方，又结合自己追求真一之境，将新酿酒取名为“真一酒”，同样接连写“真一酒歌”。

贬到儋州后，生活艰难，日常更是缺酒。苏东坡喝了在当地结识的潮州人王介石、泉州航商许珏所送的一点“酒膏”，感激万分，当场写下了《稚酒赋》，记录了潮州的酿酒古法：“南方酿酒，未大熟，取其膏液，谓之酒子，率得十一。既熟，则反之醅中。”此外，在来海南的第三年——元符二年（1099年）过年前，他还自酿了一次天门冬酒，并喝得醺醺大醉。只可惜，东坡牌“天门冬酒”不像在宋时他酿制并推广的蜜酒和桂酒那样颇有影响。

苏东坡不管在哪酿酒，酒味如何，都敝扫自珍，自夸不已。说所酿蜜酒呈玉色，非人间物，香味超然，“三日开瓮香满城”，惹得其门生秦观也跟着赞美“蜂蜜而今酿玉液，金丹何如此酒强”。弟弟苏辙作诗相贺，还如法炮制，酿出蜜酒送友人，不过哥哥酿成只需七天，而弟弟却酿了一年有余，味道自然不同。苏东坡把其所酿桂酒夸得神乎其神，说他喝了该酒皮肤红润，简直能御风而行，说其为农时按神授所酿真一酒如同附马王诜家酿制的“碧玉香酒”，早晨喝了不仅满面红晕，而且春风一吹，酒气便入骨髓，会逍遥得“终身不入无功乡”。

据说，苏东坡去世后，有人向其儿子苏过讨要酿造“蜜酒”和“蜜柑酒”秘方。苏过说，家父所酿蜜酒并无特别之处，蜜桔酒的味道就像屠苏酒。还据说有朋友喝了苏东坡所酿蜜酒常闹腹泻。

对于“眼中无一不好人”的苏东坡来说，所遇和所酿无一不是好酒。他曾在《饮酒说》中言“然甜酸甘苦，忽然过口，何足追计？取能醉人，则吾酒何以佳为？”自酿酒，符合自我审美取向就好，而且不管酒味如何淡薄、恶劣，他都一样能陶然自醉，按其逻辑“饮酒但饮湿”——别管味道怎样，是液体就行！

蜜酒歌（并叙）

□苏轼

西蜀道士杨世昌，

善作蜜酒，

绝醇酽。

余既得其方，

作此歌遗之。

真珠为浆玉为醴，

六月田夫汗流泚。

不如春瓮自生香，

蜂为耕耘花作米。

一日小沸鱼吐沫，

二日眩转清光活。

三日开瓮香满城，

快泻银瓶不须拨。

百钱一斗浓无声，

甘露微浊醍醐清。

君不见南园

采花蜂似雨，

天教酿酒醉先生。

先生年来穷到骨，

问人乞米何曾得。

世间万事真悠悠，

蜜蜂大胜监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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