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下沉寂的人间烟火 澄迈福安古窑址探幽

□周宏伟

对于烧窑，来自于洞庭湖平原的我并不陌生。湖水冲积出来的平原多黏土，少沙石，是烧制砖瓦的主材料，而家乡农民告别茅屋时代建筑新房所需的建材大部分来自当地的乡镇砖瓦厂，也有很多就来自于自家的土窑。

我的祖父曾长期在乡镇砖瓦厂工作，我也因此有机会在空阔的窑窟里玩耍。高耸的烟囱是我儿时记忆中的标志性建筑，而挖完黏土留下的大坑也给我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震撼。

这种烧砖瓦的窑，老家人叫龙窑。龙窑最早发现于商代，多依山坡而建，由上自下形如龙蛇，故有此名。而农民自建的土窑多为塔形或碉堡状，烧一次基本只够自家用。这些土窑和龙窑被人们统称砖窑，与陶窑、瓷窑的功用大不相同。

在海南澄迈县中部一个叫促进山的地方（非瓦灶岭），人们在这里发现了埋藏于地下的古陶瓷器皿。经过发掘和整理，文物部门确定了4座窑炉，其中两座保存较为完整。至今，文物部门在海南岛上共发现了25处古窑址，它们分布于澄迈等10个市县，较为知名的古窑址中，澄迈数量较多，我们今天探访这座古窑遗址就是其中的福安古窑。

海南古窑址是研究海南古代社会生产生活及文化传播的重要遗存。作为澄迈乃至海南的代表性窑址，这些遗址引起了文物工作者和社会的极大关注。但因大部分古窑址的发现时间是在上世纪60年代和90年代，囿于考古工作计划和技术队伍力量及发掘经费等方面原因，大部分古窑址隐藏在山野之间鲜为人知。

我们经过3个小时的跋涉，在古水先生和一位村委主任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福安古窑遗址。窑址所在地中兴镇古名西峰市，曾是古代往来临高、儋州、崖州等地的必经之地，是一个有故事的古镇。福安古窑址于1994时就已被澄迈县列入第一批重点文物名单，后又被列入海南省文物保护名单。从航拍照片看，古窑址确实位于一个小山岭之上，被草木覆盖着。

据海南省志记载，福安窑址长25米、宽10米，顺着山坡地形走向而建，充分利用了地理环境。出于对这个古迹的好奇，我翻阅了一些相关资料，发现烧窑还是有许多讲究的。例如地址的选择，土和水是两个必须考虑的基本因素。古人之所以选择福安地区烧窑，原因就在于这里的水和土资源是比较好的。

新闻报道说，海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2002年对福安古窑进行了试探性发掘，发现几座废弃陶瓷器堆。当时省考古专家认为福安古窑址的建造生产年代大概是在清代，属生产生活用具的民窑，以烧造青花、青釉、酱釉瓷器为主，另有少量青白釉和黄釉瓷器，相对来说品相较为粗糙，但也并非没有精品。

在一位细心人士首先发现了一些碎碗残片后，我们又陆续发现了一撂撂的残碗。这些暴露在泥土表层，被草丛稍稍掩盖的残碗碎片应该是有关部门发掘后的残余物品，也就是文物部门认定的“次品残片”。虽然收藏价值不大，但是大家非常兴奋，纷纷把这些物品集中起来展示、拍照留念，但并未带走。

为增强实地考察的体验，同行一位朋友才几岁的儿子还携带了玩具性小铲，我们戏称为“洛阳铲”。这个玩具这时还真派上了用途，只见他有模有样地在树林边挖了一小坑，想把碎片重新埋入地下，体验重新发掘的乐趣！

仔细端详这些长满青苔经历沧桑的残碗碎片，思古幽情油然而生。虽然在海南省博物馆，市民有机会看到海南历史上较早的古窑复原模型，但我心里还是对这些古窑址充满了好奇。一个县城的窑就有这么丰富的种类，当年是什么样的烧制盛况？这些物品都摆在那，该是怎么一幅古意盎然的场景？不知道完整的产品是什么模样，当时的人们是怎么使用的……

古窑按其造型结构可分为龙窑、馒头窑等，而南方多用龙窑，像我家乡的砖瓦窑，其特点是容量很大，一次可烧制几千件至上万件的陶瓷器，适合大规模批量生产。研究人员发现，福安古窑的窑炉主要形制结构属龙窑系统，一定程度上应是受到了福建古窑的影响。因此，结合文物研究海南岛的移民历史，专家推测，至少澄迈地区的古窑烧造技术可能是由福建地区迁琼移民传承而来的。

海南的烧陶历史不算久远，但从这里挖掘出的数千件陶瓷文物可以说是澄迈乃至整个海南古代手工艺发展的文化符号，展示了海南明清时代的手工艺技术以及民间文化的发展，填补了海南古窑址考古上的空白，为探求海南岛在明清时代手工业的发展状况提供了重要实物，也为研究海南古代陶瓷技术和工艺传统以及海南历史提供了新的线索和资料，对海南来说具有重要的历史文化意义。

“几百年过去，当年日夜旺火烧制，人来车往运输瓷器的热闹景象已不再现。唯有犁翻土地发现的碎瓷片，是那段岁月在人世间留下的直接凭证，让后人遐想昔日光景。”媒体上这段文字很生动，也是我们一行此时此景想感慨的。

虽然眼前的福安古窑遗址已被草木覆盖，我们无法看到昔日的盛况，也看不到发掘的痕迹了，但是这里曾经热火朝天，浓烟袅绕，为海岛人民的生活提供基本的用具，从一个侧面记录了当时海南社会民间的生活状况，见证了海南的一段繁华岁月。

如今，虽一切归于尘土，融入葱绿，而对海南的绿色发展理念来说，实心砖瓦早就应该让位于环保建材，这人间烟火的沉寂无意中不正契合了时代潮流？就让以福安古窑为代表的民间烧窑历史在各种手工陶艺坊的体验中成为一种美好的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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