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师化蛟龙 血战海之南

我军登陆部队在海南岛北部海岸与琼崖纵队胜利会师。渡海战斗中，指挥员在战船上用无线电报告各自所在方位。渡海前，战士们练习攀登和修帆技术。官兵们乘船直驶海南。我军乘风破浪迎战敌舰。文\海南日报记者陈蔚林

数十载光阴缓缓流逝，琼州海峡的潮水却一如从前，声似万马奔腾，状若新雪千堆。70年前，人民解放军正是迎着万顷波涛，挥舞猎猎旌旗乘风破浪而来，以热血和生命开启了海南历史的新纪元。

1950年3月至4月，有了中南、华南地区人民的大力支援，海南战役的各项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人民解放军按照预定的作战方针，首先派出4支先锋部队分2批4次潜渡海峡，接着解放军主力大举登陆琼岛，在革命军民的接应、配合下解放琼崖。

70年日月轮转，三万多名渡海战士留在沙滩上的脚印早已被浪潮抹去，但那些闪亮的名字会永远镌刻在海南人民的心中。

解放琼崖的命令正式发布

解放，是新中国成立后，盘桓在海南军民心中最大的渴望。

1949年10月14日广州解放，10月19日，琼崖区党委书记、琼崖纵队司令员兼政委冯白驹就向中共中央华南分局提出迫切请求，希望派遣野战军帮助早日完成解放琼崖的任务；11月2日，冯白驹又再次致电华南分局及中共中央，建议在雷州半岛解放后接着进行解放琼崖战争。

“海南岛战役正式打响前，在海南岛的国民党军有陆军5个军，以及海军1个舰队、舰艇50余艘，空军4个大队、飞机45架，总兵力达10万余人，组成了环岛立体防御体系。”省委党史研究室副主任赖永生说，之所以向中共中央和华南分局请求支援，是因为冯白驹深知，根据琼崖敌我力量的对比，战争要取得彻底胜利，单靠琼崖的力量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1949年12月18日，号角终于吹响，战事一锤定音——正在苏联访问的毛泽东正式向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发出解放琼崖的命令：“以四十三军及四十军准备攻琼崖。”

赖永生介绍，根据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的指示，第四野战军前敌委员会确定了渡海作战的兵力——除第40军、第43军外再配属两个炮兵团和部分工兵、通信、防坦克兵共10万余人，组成渡海作战兵团，由第15兵团司令员邓华、政委赖传珠，第一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洪学智等统一指挥。两个军于12月下旬陆续开进雷州半岛集结，并立即着手进行渡海作战准备工作。

根据1950年1月2日华南分局作出的《关于支援海南岛作战决定》，解放海南的决心可见一斑——文件要求，各级党政机关必须全力支援海南岛作战，迅速筹集大量船只、船工、经费、器材，并进行各种应有的充分准备，“一切为着争取海南岛战役的胜利”！

“伯陵防线”被撕开了口子

1950年2月1日至2日，第15兵团在广州召开解放海南岛战役作战会议，经慎重考虑、反复研究，确定了渡海作战采取“分批偷渡与积极准备大规模强渡，两者并重进行”的战役指导方针。

又经过一个月的排兵布阵和紧急练兵，1950年3月5日下午，一场誓师大会在雷州半岛灯楼角举行，第40军军长韩先楚代表上级党委为第40军118师352团加强营的799名指战员授旗。全体指战员的宣誓响彻云霄：“绝不辜负祖国的期望、人民的重托，坚决完成渡海登陆作战的光荣任务！”

自此，“陆地猛虎”化身“水中蛟龙”，13艘木帆船从雷州半岛海湾下水，如13支利箭义无反顾地向海南岛“射”去。船队出发后，在夜色掩护和东北风的助推下，顺风顺水地快速行驶了200多里，其间，部队还向韩先楚发回两个暗语报了平安。谁料距离预定的登陆点白马井还有100多里的时候，风力突然减弱，失去动力的木帆船随浪摆动、原地打转。不幸的是，即使船队按照“强行前进”的红色信号，迅速用撑船的竹子和补船的木板做成简易船桨，以人工划水的办法全速前进，还是没能在破晓前完成登陆。

天亮了，茫茫大海中，我方船队毫无遮拦，完全暴露在朝阳之下。敌方的子弹一颗颗落在船队前方的海面上，4架飞机在船队上空盘旋，密集地投下炸弹。正当我方应接不暇时，基准船上的1连连长毕德玉发现：前方又开来数十只帆船！一场残酷的抢滩登陆战一触即发！

狭路相逢勇者胜，指战员们全然不顾生死，使尽全身力气划桨、摇橹，全力向海岸线猛扑过去，另一部分船只同时用船上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向岸上的敌人发起猛烈攻打，掩护战友抢滩登陆。

此时，琼崖纵队的接应部队也赶到了战场，腹背受击的敌方一时间溃不成军，四下逃散。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烈交战，所谓固若金汤的“伯陵防线”被撕开了口子，我方第一批偷渡战士，在白马井以南约4公里的地方成功登陆！

四次潜渡为主力军登陆创造条件

第40军118师352团加强营成功登陆的消息传来，渡海主力部队和琼崖军民无不欢欣鼓舞。

乘胜追击，捷报频传——3月7日，第40军119师解放北海涠洲岛，夺回国民党军掠夺的渔船300余艘；3月10日，第43军128师383团加强营从硇洲岛启航，于文昌县赤水港一带偷登成功；3月26日，第40军118师加强团从雷州半岛出发，于澄迈县的玉包港偷登成功；3月31日，第43军127师加强团从雷州半岛出发，于琼山县的福创港偷登成功……

潜渡过程中，我方战士充分发挥了聪明才智，与敌方斗智斗勇。第40军118师352团加强营在开往海南岛途中与敌方船队火拼时，我方参谋长发现，为了帮助岸上的敌人和空中的敌机辨识，敌方船队插上了小红旗，于是下令让我方船队也插上红旗。过了一会儿，敌方发现我方也插上了红旗，便把自己的红旗换成白旗，不料我方也紧随作了更换。一会儿红旗，一会儿白旗，把敌人弄得晕头转向，既不敢随便开枪，也不敢贸然投弹。

潜渡部队登陆后，在转移过程中得到了沿途干群的支援和款待。他们不仅主动为战士们打扫房屋、送米送菜、介绍敌情和担任警戒，还积极参加战斗，帮助站岗、抢修工事、运送弹药和伤员、制作信号树和信号旗等等。

海口市桂林洋振家社区居民周秀英曾亲历第43军127师加强团登陆海南的过程。她记得，当地干部群众在准备接应大军时“各出奇招”——有的利用成束的手电筒做“信号灯”与大军联络；有的把情报放在约定的树洞里，盖上椰壳让交通员取走；有的混在被迫为敌修工事的队伍里，随时准备接应部队。

周秀英的任务是在北风吹来时，用高高的竹竿把一盏明亮的马灯撑起，竖在岸边当作渡海部队的指路灯，“哪怕是命丢了，灯也不能倒下！”

在琼崖军民的帮助下，两批4次潜渡部队先后登陆。赖永生说，潜渡部队的登陆，打开了国民党军队侧面和正面防御的缺口，大大加强了人民解放军岛上的兵力。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成功登陆，为主力军大规模登陆作战积累了经验、创造了条件。

创造木船打败军舰的海战奇迹

万事俱备，1950年4月10日，渡海作战兵团发出命令——向海南岛发起总攻，解放海南岛战役正式打响！

4月16日黄昏，第40军6个团分乘300多只帆船，第43军2个团分乘81只帆船，从雷州半岛启渡。一时间，广阔的海面上千帆如墙、桅杆如林。岸边，为大军壮行的人们高举旗帜，点燃了鞭炮，鸣响了锣鼓。

渡海部队的庞大船队驶至琼州海峡中流时，敌舰队突然炮击，严重威胁了船队的前进。我方执行护航任务的土炮艇则迅速冲向敌舰，坚决予以反击。尽管这些土炮艇由木船改造而成，但战士们巧妙地利用敌舰火力死角，充分发挥土炮艇上各种火器的近战威力，对准敌舰要害部位猛烈炮击，也打得敌舰不知所措，仓皇逃窜……

战船与海南岛又离得近了一些。听着岸上隐隐传来的激战声，战士们知道，是前来接应的琼崖纵队和渡海先锋部队正在同敌方进行交火！大家热血沸腾，高高挽起袖子、卷起裤腿，把一颗颗子弹推上了枪膛，奋力冲向敌人用枪炮织成的火力网！

看到对岸了！越来越近了！战船上的旗手把战旗一抖，高喊着：“坚决把红旗插上海岸！”战士们紧随其后，一个个从船上跳了下来，跃入齐腰深的海水里，追着火红的战旗向海岸奔过去……

经过一场彻夜的海战，4月17日凌晨，渡海部队在海口以西至临高角一线海岸强行登陆。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我方渡海部队不仅冲破了国民党军舰队的海上封锁，还击沉敌舰1艘、击伤敌舰2艘，重伤敌舰队司令王恩华，创造了中外战争史上木船打败军舰的海战奇迹！

然而，每一纸捷报的背面，无不写满了为国捐躯的悲壮、浸染了战友永别的泪水。历史铭记他们的英勇——

第40军118师353团2营的3只船在距离海岸两公里左右的雷公岛登陆，与配有重机枪、迫击炮、瓦斯炮等武器的敌人激战了两个昼夜，连续打退敌人的多次冲击，子弹、手榴弹全打光了，就用石头、刺刀、枪托等与敌人近身搏斗；

第43军127师379团三营的8连、9连战士乘坐的护航船为了保障大部队安全，被敌军舰艇围攻堵截，最终因失去航向飘向了没有接应部队的白沙门，苦苦鏖战了两个昼夜，总共杀敌伤敌500余人，直到弹药耗尽，才毁掉武器，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第43军127师379团9连的3只护航船，在琼州海峡与敌人的3艘兵舰血战了3个多小时，保证了团主力船队通过海面胜利登陆。在这场战斗中，4号护航船的18名战士全部牺牲，5号船的15名战士仅一人生还，6号船的15名战士有7人幸存，但均身受重伤……他们乘坐的木船，船头碎了，桅杆断了，船篷也没有了，随波漂荡在鲜血染红的海面上。

在这场木船与兵舰的对垒中，我方战士无一退缩、无一逃离。枪林弹雨中，4号船的两名重伤员虽无法战斗，但仍艰难地爬到船头被打穿的两个窟窿前，以血肉之躯堵住了海水，为的就是减缓船体下沉，把敌人紧紧拖住，给主力部队多一点时间。他们的英勇事迹，后来被邓华写进给中央军委并四野司令部的报告中，得到了毛泽东的亲笔批示：“这是人民海军的首次英勇战绩，应予学习和表扬。”

至此，渡海部队全部完成登陆，解放的曙光映红了南海之滨。

渡海战斗

时间轴

40

8

352

3月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师团加强营从雷州半岛鹅房港启航，潜渡琼州海峡，3月6日登陆白马井。

43

10

128

383

3月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师团加强营从湛江口外硇洲岛启航，潜渡琼州海峡。

11

43

128

43

383

3月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师团加强营从文昌县赤水港一带偷登成功，被军授予“渡海先锋营”称号。

20

15

3月日，邓华司令员率解放军兵团指挥所进驻雷州半岛南端赤坎村，直接指挥渡海作战部队。

40

26

118

3月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师加强团从雷州半岛灯楼角出发，向海南岛进军，拟于临高角一带偷渡登陆。

27

40

118

3月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师加强团于澄迈县的玉包港偷登成功。

43

31

127

3月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师加强团从雷州半岛博赊港出发，向海南岛进军。

43

127

4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师加强团，在琼崖纵队第三总队、独立团和渡海先锋营的配合下，于琼山县的福(卜)创港偷登成功。

2.5

400

16

43

40

4月日，野战军大规模渡海作战正式开始，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主力6个团、军2个团共万多名指战员，分乘近艘帆船，从雷州半岛的灯楼角至东场港一线起渡。

17

40

43

4月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主力6个团，在海口以西至临高角一线登陆，摧毁了国民党的“伯陵防线”。中国人民解放军军2个加强团在玉包港、花场一带海岸强行登陆成功，并在桥头墟附近歼灭国民党守军千余人，与接应部队会合。

（本版照片均为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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