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岛作家”傅菲：鸟的盟约就是生命之约

傅菲部分作品集傅菲近照

文\本刊特约撰稿郑纪鹏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万象更新之时，散文家傅菲推出了他的第二本自然文学作品《鸟的盟约》。这既是一册厚重的鸟类生活志，也是自然的道德律和生命启示录。近日，傅菲因参加“驻岛写作计划”来到海南，本刊特别邀请青年作家郑纪鹏对其进行了专访。

“与鸟盟约”更像

“自然契约论”

郑纪鹏：当下，以体验式、长期观察式写鸟类生活的主题散文集非常罕见。谈谈您创作《鸟的盟约》这一系列散文的初衷？

傅菲：在我目极之内，这四十年，国内此类（非科普、非风物志）散文集不超过三本。

有一年我应江西林业局邀请，去鄱阳湖环湖的五个县作冬候鸟栖息地和候鸟保护调查，遇见的许多人和事给我内心很大的震动：其一、基层候鸟志愿者、护鸟人为了保护候鸟，顾不上家庭创收，生活陷入贫困，仍不舍爱鸟护鸟之情怀；其二、栖息地碎片化十分严重。

鸟作为大自然的公民，有自己的尊严、生活和家园。我们怎样与之相处呢？我萌动了写以鸟类为主题的散文集。在此之前的三年，我在野外有过较长期观鸟的经历，也自学过四年鸟类学，我有责任也有兴趣写鸟类生活。

郑纪鹏：“与鸟盟约”更像是“自然契约论”，在这样的盟约中体现你的何种自然观和思考？

傅菲：“自然契约”这个词用得非常好，非常科学。鸟的盟约就是生命之约，与自然之约。没有鸟类，也就没有人类。在自然中，人只是其中一环，而非主宰。我们需要像敬畏自己的肉身一样敬畏自然界的生命，包括鸟类。

我的自然观在书的后记中，阐释得比较明确。

主张自然文学作品“声形色俱全”

郑纪鹏：你书写鸟，非常注重田野调查。写黑水鸡时，为了观察黑水鸡家族，你在一条一公里多长的河道，足足走了两百余次，时间跨度达三年。如此费时费力，以近乎“科研”的方法收集写作素材的动力是什么？

傅菲：你这个问题，问到了“要害”。在我的自然文学作品写作体系中，我坚持在自然的现场与自然生命有深度的互动。脱离自然现场的自然文学作品，都是不可靠的，也是不可信的。

把时间交给大自然，把眼睛交给大自然，是自然文学作家必备的素质。

郑纪鹏：在写作时，你也从人类学、社会学、哲学等学科中，生发出独到的理性认识，在散文中形成“大合唱”，你是如何做到多维度的融会贯通的？

傅菲：这跟我写作的纬度有关系。我研究、观察赣东饶北河上游的乡村，已有十六年时间。我是以人类学、社会学、哲学的角度，研究乡村，而非文学。文学只是表述的方式而已。乡村、大自然，这是我写作的两个主要纬度。在写自然文学作品时，我用了相同的观察角度，而不仅仅是博物学。

郑纪鹏：鸟之路通往自然深处，也让你的书写缤纷、有生命力。在你的文字中，你像画家、音乐家，同时有诗人的一面。这种风格和调性是如何形成的？

傅菲：在我写的自然文学作品中，我主张“声形色俱全”。我擅长对风景的刻写，对声音的形象化描写，对色彩的精确描述。其实，我注入了诗歌韵律的元素，注入了画画的白描笔法，注入汉语言本身的流动性，等等。在这方面，我有过艰苦的、漫长的训练。

郑纪鹏：你在《鸟的盟约》中说道：“人若像鸟一样简简单单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无论我们如何幻想，对美的想象都无法超越大自然本身。”你认为鸟类身上和大自然中，最值得我们学习的是什么？

傅菲：无限超越自己，但一切在静默中完成。

郑纪鹏：就你的经验，可否为有志于自然文学的创作者提供一些建议？

傅菲：我不敢说给别人提什么建议。我只说自己的自然文学写作经历。我的经历告诉我自己，无非是：在自然的现场；无穷的好奇心；扎扎实实阅读有关书籍；勤奋记录所观所想。

到海南的大自然中默默去写

郑纪鹏：在国家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自然文学的实践逐渐成为一种唤醒民众关注自然、投身生态保护的有效方式。你觉得自然文学应该如何与民众启蒙结合起来？

傅菲：我很在意你这个提法“与民众启蒙结合起来”。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太缺少自然启蒙。自然文学作品要与自然保护活动、生态环境保护活动结合起来，一起走向大众，而不仅仅是走向书斋。

郑纪鹏：《鸟的盟约》是你继《深山已晚》之后推出的第二本自然文学作品，你为此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你还会坚持自然文学写作吗？今后有何创作计划？

傅菲：我以后的主要精力在自然文学写作方面。百花文艺出版社在今年8月初会上市我的新书《风过溪野》，写我家乡小盆地的自然嬗变。目前手上写的一本书是写南方森林。

郑纪鹏：可否向读者推荐你最喜欢的自然文学作家的一部著作？

傅菲：我推荐两本。一本是约翰·巴勒斯的《醒来的森林》，一本是胡冬林的《山猫河谷》。

郑纪鹏：今年3月，海南省作家协会“海南新时代生态文学创作基地”落地昌江。此次你通过“驻岛写作计划”来到海南，对海南的自然生态有何感受？可否对海南的自然文学发展提一点建议？

傅菲：十分感谢海南省作家协会给我来到海南的机会。海南有完整丰富的热带雨林、独特的气候、美丽多样的海洋生态，是一个宝库。

我还是不敢说提建议。换个说法。假如我生活在海南，我会告诫自己：扎扎实实沉到大自然之中去，默默去写，成体系去写，用时间去完成自己的作品，也用时间去完成自己。

本版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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