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一场游戏一场梦

导演娄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海报《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讲述了两代人在大时代背景下的起起落落。文\本刊特约撰稿丁乔

娄烨导演的悬疑犯罪片《风中有朵雨做的云》4月4日开始在全国上映。有观众认为，影片中，那种生命的撕裂感和疼痛感还在，但生猛冲撞感已经减弱了许多。

像众多娄烨电影的开头一样，《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两代人的恩怨情仇始于上世纪90年代的卡拉OK厅。大学校花林慧与姜紫成相恋，后者是一只追求自由的“没有脚的鸟”。无奈之下，怀有身孕的林慧只好与一直追求她的唐奕杰草草结婚。多年之后，当姜紫成再次回到故乡，林慧却因为唐奕杰多年的身心折磨，住进了精神病院。影片中，一切的恩怨情仇都从这次久别重逢开始。

那朵雨做的云

近年来，华语影坛的文艺片导演更加偏爱旧事重提的感伤情怀，贾樟柯的《江湖儿女》便是一例。这一次，娄烨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讲述的又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事。

其实，《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用三个词就可以简单概括：出轨、命案、刑侦。我们如果用“义气”二字来概括影片《江湖儿女》，那么“情意”二字则更适合《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这部影片中，“情”是推动故事情节的核心力量，也是片中人物做出关键选择的原因。倘若姜紫成和林慧最初相识时不曾许下诺言，或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讲述“情”的同时，娄烨消解了它的纯粹。影片中，王杰的歌曲《一场游戏一场梦》反复出现在故事的转折处。姜紫成初见连阿云、林慧与姜紫成久别重逢时，这首歌都贯穿始终。剧中人物越是深情，娄烨越是用这种方式在表明：一切都是一场梦幻。歌声就好像一个旁观的叙述者，稀释了情的浓度，消解了情的意义。

感情令人疯狂，这是娄烨电影叙事的一贯风格。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把一个情节简单的故事讲得很复杂，时间线的切割和跳转让故事情节的推进变得朦胧、模糊。这种处理方式让《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蒙上了一层悬疑故事的色彩。

或许就像影片开头的那片浓雾一样，朦胧、湿润的“情”，才是娄烨心中那朵雨做的云。他镜头下的男人们经常是疯狂的，而女人们对于“情”总是抱着模糊又坚定的信念。她们常常守候在苦难中，等待浪子回头的那一刻。对于这些江湖儿女来说，“情”就像一场强劲的风，他们则永远在风中随波逐流。

现实的关照

在上映前的宣传期，故事题材的大胆突破、对现实的更多关照成为《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这部影片的卖点。有人将娄烨视为中国魔幻现实主义导演。其实，从影片《浮城谜事》开始，娄烨便向现实投去了更多的目光。影片叙事的现实性表达了一种观点和立场，而不仅仅是推进情节的空壳。

在娄烨的叙事中，现实和事件更像一个舞台，而剧中人物就在这个舞台中演出。在《苏州河》中，马达和牡丹是这样；在《春风沉醉的夜晚》中，姜成和王平也是这样。现实在娄烨的影片叙事中常常就像一根引线，引燃了所有矛盾。

从《浮城谜事》开始，娄烨关注的现实逐渐开始“落地”。他更多地关注人在面对矛盾时的选择以及选择背后的原因。更多现实的困境开始出现在他的影片中。人们面临的痛苦不仅仅是《春风沉醉的夜晚》中的爱而不得，更多地变成了抉择和代价、情感与律法之间的冲突。演员秦昊曾说，“《浮城谜事》中的乔永照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男人，他谁都想保护，希望谁都过得好，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现代社会中的情感困境，是娄烨镜头里“落地的现实”。

有趣的是，几乎在同一时期，娄烨的故事也开始向刑侦和推理方向倾斜。命案、侦查、犯罪动机、感情与律法的冲突……这些元素开始成为他的影片新标签。娄烨早期作品中涌动的荷尔蒙开始慢慢沉淀，浓缩成为中年的深沉和苦痛。

观看《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后不难发现，情感困境和痛苦在这部影片中显现得更清晰。那场“三角恋”是所有罪恶的开始，也是把每一个人推入深渊的最终原因。姜紫成和唐奕杰，就像是乔永照的一体两面：一个更加粗砺、粗暴，另一个更加软弱、阴狠。人物鲜明的性格加深了命运的吊诡。相比《浮城谜事》，《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人物的痛苦来得更浓烈些。

标签与个性

不知是恰逢其时还是有意为之，中国第六代导演纷纷在影片中重复自己的过去，并向自己的过往历史致敬。贾樟柯的影片《江湖儿女》几乎就是对其过往影片的回顾和再现；《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娄烨也在有意识地重复自己曾经拍摄过的经典画面。在浓雾中开始的片头，航拍的楼群，人物激烈甚至暴戾的行为……这些细节始终贯穿于娄烨的影片中。

事实上，娄烨镜头下的人物，都有一些固定的特点：他们为情所困，既不忍，又不舍。这些在困境中的人物，常常选择极端甚至暴力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如果用黑、白、灰来定义价值的边界，那么在娄烨的电影世界中很少看见灰色。面对极端困境，你会选择毁灭还是妥协？娄烨电影的剧中人物，永远会选择前者。

从《苏州河》中的马达到后来的剧中人物，这种“没有中间地带”的选择，几乎成了娄烨电影与众不同、令人欲罢不能的杀手锏。这种表达方式充满了张力，也是娄烨的影片让很多人感到“不舒服”的原因。在影片拍摄中，许多电影导演逐渐将自己的个性定格为“标签”。那些情感中涌动出的粗砺张力，那种从人物眼神中流露出的绝望和痛苦，已经成为娄烨电影所展现的个性标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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