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亮
几日前，到母校所在的小镇参加初中同学聚会，因是久别数年后的重逢，当晚的气氛甚是融洽。席间觥筹交错，众同学把酒言欢，忆往昔峥嵘岁月，说到动情处，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好不快活。席毕，我和好几个同学不出所料的大醉……然而打车回家卧下之后，我的睡梦中却多次出现缺席聚会的一个名叫张某某的女同学的影像来。
和到场的大多数同学一样，我已经记不起这个当初坐在我后桌的女同学的全名，全部的印象，唯剩下不经意的某个场景的模糊的侧身剪影。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同学”这类生物应都是差不多的，除非后来有交集，不然印象真的就会逐年萎缩，直至缩减成某个镜头或符号、气味。以前闲聊，曾听张同学的堂哥阿坚(也是同班同学)说过张同学是毕业不久就得了场重病，不治离开人世；但那天的同学聚会，喝了酒后的阿坚告诉大家的，却是她得了自闭症喝农药死的，而起因，据说是微小到令人难于置信的摔跤磕坏了门牙。
但当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心里想着的却是——“磕坏门牙”对于那时候的张同学，究竟是不是一件“微小的事情”。青春期的女孩，大抵都是爱美且敏感脆弱的，那时磕坏了门牙的她，想必不晓得是可以补回去的，天塌下来的感觉在那一刻一定完全覆盖了她，所以她才会无法接受事实，才会像一朵肥料不足而无力继续开放的花苞，慢慢幽闭，慢慢干瘪，以至走上了不归路吧？！
而阿坚最开始有所保留，一定有他的考量的——我不知道别的同学知道真相后是怎样的反应，总之，在那刹那间，我的心脏有猛地收紧的疼痛之感。现在，说及青葱岁月，已经长成成年人的我们都已能够用一种从容的姿态，云淡风轻去追忆，去诉说，仿佛当年的一切真的那么美好，可我相信大家的青春都或长或短地包含一些暗无天日的光阴——所不同的是，我们中的大部分人最后走了出来，衣着光鲜，谈吐不俗，优雅漂亮地站在时光的此端；但也有一些没有走出或者在其中迷失的，连同她（他）们的青春永远沉入了幽暗的湖底。
如果我现在遇见当年的张同学，我一定会把我手机里留存的聚会的欢歌笑语的照片翻给她看，我会不厌其烦给她打气，我还会紧紧抓着她的手，将我掌心的温暖传递于她，我会对她说：千万不要气馁啊！在不久后的未来，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精彩和美好等着你呐！所有的苦楚与不快，都只是暂时的，忍一忍都终将会过去。
然而，这一切如同世间的所有假设，已然没有意义。张同学终究已和我们阴阳两隔——惟死者永远十七，而还活着的我们，却还要不停赶路，还要通过不停历练使得我们的生命臻于丰盈，得于避免沉入幽暗的湖底。
人生的路很长，但谁也无法预料将来我们会遇见怎样的精彩和新的考验，因此，任何时候，我们都必须保持从容淡定，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心急——人生是一场漫长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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