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舞队里的老姜

□陈亮

广场舞里面有一个人物，姓姜。我暗地称呼他“老姜”。

说他是个人物，大概与人们常说的威信相关。所谓“威信”嘛，也不过是在广场舞队那些老头老太靓女面前占有一席之地。广场舞里面，男性屈指可数：我爸、老姜还有一个骑车不用扶自行车扶手的“光头强”，一个动作僵硬和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当然还有年近不惑、郁郁寡欢的我。

这样自然而然地形成一种视觉和心理落差：因为年轻，我成为别人眼中的“另类”，老头们自然属于弱势，动作灵活的“光头强”个子太矮，没人注目，剩下我爸和老姜，无形中挑起了队里男性自尊自强的“大梁”。

老姜擅长跳舞，听说曾经跳过恰恰爵士，如今的广场舞自然不在话下。老姜面貌清瘦、矍铄，黑不拉几的一张瓜子脸，棱角分明，轮廓清晰，剪寸头，看起来精神抖擞。本来也不值得我等羡煞；但是，他穿着朴素，经常是一双帆布球鞋，踩在地上寂然无声，却也好似一坨棉花，轻盈而舒适。一张棉坎肩穿在身上，好似防弹衣一样规整而不花哨。当然这也不值得我等奇怪，主要是与我爸对比起来，就显出一个舞者的姿态来：我爸身穿羊毛衫，脚蹬李宁鞋，显得时尚而前卫。但是，总体看来，我爸还不算一个真正的舞者。

老姜时常排在广场舞的中间位置，这说明他没有靠前的欲望，也没有傲然乖僻自动归位到后面的“不屑”或“沮丧”。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中庸之道”。老爸则大相径庭：他几乎都是排在最后面的，这说明他对广场舞有些许的不屑或者埋怨，至少不太积极；而且经常离开队伍，挑自己在意的舞种跳，或者掺入其他队伍，或者不时离开去照看孙儿。这样一来就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嫌疑！

而老姜不同，老姜每天都会来跳，无论是在他身后还是离他很远，都能看到他那曼妙的舞姿，比起那些职业舞者丝毫不逊色。他的阳光、豁达，都浸染在他“伸手摘星俯首揽月”的动作中。连我这样的小青年也不得不敬佩有加。

我不可能与老姜多说话，我的纳闷和郁郁寡欢也让我羞于启齿。老爸与他一次不经意的对话，才知道他爱好多样，还是老年书协的资深会员。他和老爸也是点到为止的“君子之交”，只有在跳舞间隙寒暄几句，互相报以微笑。

一天，老爸拿了自己的毛笔字，请老姜指教。老姜笑呵呵地说了：“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先临帖。”后来老姜也拿了作品给我们观摩，是一首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我和老爸小心翼翼地展开，昏黄的夜幕下，白色的宣纸上，一个个字果然熠熠生辉。老爸暗暗地说：老姜确实是一只“潜力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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